手中拿着稿纸，杨登欢疑惑地问道:“这个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一大早，办公室送来的，说是咱们特务科让电话局查的某一个号码的往来电话。”艾雅说道，神色略微有些紧张。

“怎么送到了你这里？”杨登欢又问道。

“你忘了，我是咱们科收发员，负责各种文件的上传下达，不送到我这里，又能送到谁那里？”艾雅说道。

“给科长看了吗？”杨登欢问道。

“没呢！这不是先让你看看吗！”艾雅用力点着稿纸上一组电话号码问道。

这组电话号码，正是杨登欢办公室的电话。

杨登欢注意到，上面的电话号码前面，不少都带有一颗小星，而且其中还隐藏了两位数。

电话号码原本是四位数，现在杨登欢看到是加了一颗星，却少了两位数。

看来，这些电话和一般电话不一样，很可能属于某個特别的部门。

“得让科长看看。”杨登欢说完，拿着稿纸径直走向沈岩办公室。

沈岩刚进办公室，手里皮包还没有来得及放在桌上，杨登欢跟着就走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沈岩一边放公文包，一边抬头看了一眼杨登欢，淡淡地问道。

“科长，您看看这个？”杨登欢说这话，将手里稿纸递给了沈岩。

沈岩接了过来，看了几眼，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是谁搞这么多电话号码，还有一些是秘密电话，准备搞什么名堂？”

“这个电话号码，是今天早上局办公室让送过来的，说是咱们特务科让查的往来电话。”杨登欢说道。

“咱们特务科让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吗？”沈岩眉头一皱，望向杨登欢。

“您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我知道的所有消息，几乎都是您告诉我，或者老钱老黄他们给我说的！我消息最不灵通了。”杨登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难道是老黄？没跟我汇报啊！”沈岩再次皱起眉头。

“怎么可能！老黄多懂规矩啊！怎么可能办这种事。”杨登欢连忙说道。

“那会是谁？”沈岩有些不明白了，满脸疑惑。

“八成是丁三这小子搞得，这个电话很可能就是稻垣中吉办公室的电话。”杨登欢笑道。

“丁三？查稻垣中吉办公室电话？”沈岩十分疑惑地大声问道，似乎不敢相信。

“这也是常规手段，为了能够快速查清稻垣中吉在出事前究竟和谁联系，这个方法确实更快一些。”杨登欢正色说道。

“确实挺快，没见这些电话都是保密电话……”说到这里，沈岩看到了上面杨登欢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微微一怔，指着那组号码说道：“这组号码，怎么这么面熟？七局开头，是不是咱们警察的号码？”

“我办公室的电话。”杨登欢看上去面孔微红说道。

“你办公室？”沈岩又是一愣。

“嗯。”杨登欢点头说道。

“你给稻垣中吉打电话有什么事情？”沈岩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不是三和商社那起案子，说是让王大嘴侦破，最后还不是事事都问我？稻垣前辈和我通电话也就算了，关键是没事还老来咱们特务科找我，我是不厌其烦！但是又没有办法，谁让稻垣前辈是钦差特使呢！”杨登欢一脸无奈模样说道。

“你是说工作来往？”沈岩看了一眼杨登欢问道。

“要不然呢？哪有时间跟他墨迹。”杨登欢笑道。

“前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沈岩想了一想，还是问道。

“科长，您这是怀疑我？”杨登欢一脸不相信地说道，眼中充满了诧异而又失望，眼神颇为复杂。

“胡扯！”沈岩一副生气地模样，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不高兴地说道：“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是在这里问了，那就是多田课长在宪兵队问你了！”

杨登欢满脸不服气，眼睛瞟向斜上方。

沈岩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走到杨登欢身边，伸手在杨登欢肩头上拍了一拍，语重心长地说道：“登欢啊，我是相信你的！但是仅仅我一个人相信还没有用，你要让所有人都得相信你！这个关键时候，居然你给稻垣中吉打过电话，这件事情一定得说清楚。打铁还得自身硬啊！”

“成，以后再有什么不管我的公事，甭想让我再管一下！”杨登欢恨恨地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在跟我示威吗？”沈岩不高兴地说道，杨登欢脖子一梗，似乎就要反驳。

沈岩不等杨登欢开口，就伸手摁住他的肩膀，语气变得十分平和地说道：“登欢，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这个样子，今后还怎么挑更重的担子？即便是我不问，丁三他们能不问吗？宪兵队能不问吗？多田课长能不问吗？”

说到这里，沈岩神色转为柔和，轻轻地拍了拍杨登欢肩膀，语气更加缓和，低声说道：“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在莪这里，你和老钱一样重要！”

杨登欢长出了一口气，觉得硬弓也拉的差不多了，似乎在缓和自己情绪，停了一会儿才说道：“前天晚上，我下班以后和艾雅去大光明电影院看电影去了。”

“看电影去了，什么名字？”沈岩又问道。

“《慈母泪》。”杨登欢说道。

“就你们俩？”沈岩说完，也觉得这话有点不合适，点点头说道：“这事儿是得两个人哈，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不太合适。”

“科长，您这是几个意思？我都看电影了，您还不相信！”杨登欢又没好气地说道。

“这叫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不相信？我能不了解你吗？我只所以问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我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你，包括多田课长！”沈岩正色说道。

“行吧，那你就问吧……”杨登欢说到这里，似乎想起来什么，大声说道：“干嘛让您问啊，我全给您说了多好？”

不等沈岩再开口，杨登欢就如同机关枪一样开了口：“前天下午，下了班，我和艾雅商量好了看电影，出门之前碰到了老黄，他让我在秘密处决名单上面签字，艾雅就先去了电影院，我紧跟着也过去了。

七点的电影，原本时间还算充足，我俩想着先在电影院门口吃点东西，但是老黄这么一耽误，结果就没有时间了。想着看完了电影再吃饭，谁知道艾雅哭得稀里哗啦，也没有心情再吃饭，我就把艾雅送回家里了。”

杨登欢如同连珠炮一般，不等沈岩插口，说得干干净净。

沈岩听完杨登欢讲述，沉吟了一会儿，皱眉问道：“电影票呢？你电影票留下来没有？”

“电影票？留那玩意干嘛？下回您给报销我就留下来！”杨登欢不高兴地说道。

“碰没碰见什么熟人？”沈岩又问道。

“没有。”杨登欢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沈岩说道：“艾雅那个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和我出去看个电影跟偷情似的，即使遇到个熟人，也得躲得远远的。”

沈岩脸色一变，异常严肃地说道：“偷情？你小子敢！还反了天不成！你要是敢做出来对不起小艾姑娘的事情，不用说艾总署长，我就先饶不了你！”

“科长，这都是哪跟哪啊！咱们聊的不是这个！”杨登欢有些哭笑不得。

“还有些不够，牵强啊！孤证不立，你要是在大光明电影院附近吃上那么一顿饭，或者有人看到你也行，这样证据链就全了。”沈岩有些担忧地说道。

“证据链？把我当嫌疑人了？”杨登欢问道。

“你说呢？”沈岩收起了笑容，看着杨登欢。

“可是我前天确实看电影去了？再说了，我和稻垣前辈处的挺好……”杨登欢有些委屈地说道。

杨登欢说话，沈岩一直盯着杨登欢眼睛，直到杨登欢也觉得非常没趣，自己住了嘴。

“精于谋事，疏于谋人！”沈岩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啊，经过的事还是太少了！”

杨登欢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仔细品味了一下沈岩话里的味道，有些着急地说道：“难道说多田课长会因此怀疑我？没有直接的证据啊？就凭这一个电话？这也太……”

“有时候远远不是破个案子那么简单，多田课长现在至少需要一个嫌疑人！”沈岩缓缓说道。

“这他娘的不是冤枉人吗！”杨登欢神色也有些惶急。

“所以，我才在这里问你！咱们未雨绸缪，把事情想到前面，不给他们留下来机会！”说到这里，沈岩轻声问道：“你再好好想想，有什么其他证据，证明你们俩前天确实在看电影？”

杨登欢面露苦笑，想了一想说道：“艾雅能证明……”

“艾雅说了不算。”沈岩摇头。

“我能给您讲出来电影的情节，这个能证明我们看电影了吧？”杨登欢又说道。

“这个也不行，这个只能证明你看过电影，但是没有办法证明你是在前天晚上七点看的电影。”说到这里，沈岩也有些着急地说道：“说到底，还是电影票是最直接的证据！你再好好想想，电影票你给放哪了？”

“早就扔了！”杨登欢没好气地说道。

“你说你扔它干嘛？”沈岩叹了一口气说道。

“废话！都用完了，谁还留着它啊！”杨登欢撇了撇嘴，神色颇为不屑。

“你再好好想想，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沈岩启发地问道。

“能有什么特别的事？”杨登欢声音缓慢，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到了大光明电影院，时间差不多快七点四十了，我拿钱买票，售票员说我给他的钱少了一个角，我给他换了一张，又耽误了几分钟……”

沈岩听到这里，眼睛一亮，打断了杨登欢说话：“等等！”

杨登欢停了下来，看向沈岩。

“刚才你说换钱是怎么回事？”沈岩问道。

“您是说这个可以当成证据链？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杨登欢有些兴奋地说道。

“你先说说情况。”沈岩听了也很高兴。

“当时电影票三毛一张，我给售票员递了一张一块的，售票员接过钱，说是钱掉了一个角，让我给他换一张，我就给他换了，他找了我四毛钱。”杨登欢说道。

“这个情况刚才为什么不说？”沈岩正色问道。

“一件小事，谁能想起来它！要不是您让我想细节，估计到现在我还想不起来呢！”杨登欢无所谓地说道。

“你这小子，就是粗心大意！”沈岩这一会儿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是不拘小节好吧。”杨登欢又开始嬉皮笑脸。

“你小子！”沈岩笑了一下，将稿纸扔在办公桌上笑道：“这个，先放我这里，待会儿丁三和周明过来给他们，毕竟这是他们俩经办的案子，咱们不能越俎代庖！”

“明白，抢功这事我还不屑去干！”杨登欢笑道。

又和沈岩闲扯了几句，杨登欢出了沈岩办公室。

身后沈岩原本满是笑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鸷之色。

随手，抓起了电话，沈岩沉声说道：“老黄吗？来我办公室一趟！”

五分钟后。

黄天河走进沈岩办公室。

“两件事。”沈岩没有废话，而是直接说道：“第一，前天晚上下班之前，你是不是去杨登欢办公室，那时他俩是不是正准备出门？”

“没错，他俩说好了看电影呢！”黄天河听沈岩问这件事情，虽然不明白究竟为了什么，还是把前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岩脸色缓和了不少，这才将第二件事情说了出来。

第二事情，是让黄天河到大光明电影院，核对杨登欢所说的情况是否真实。

黄天河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办公室，沈岩坐在那里，眉头紧锁，心中波澜起伏。

孙成杰和吴景中提到警察局内部有中统卧底，代号“佛前灯”。

虽然“佛前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丁点的线索，但是沈岩却知道，这个人一定存在！说不定这一会儿正躲藏在警察局的某一处角落，偷偷地窥视自己。

现在的警察局，没有一个人值得信任！即便是杨登欢也不行！

所以，对他说的每一个细节，都要去验证核实！

希望杨登欢没有说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