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登欢办公室。

杨登欢有气无力地躺在长沙发上，指挥着王大嘴给自己按摩。

王大嘴肥胖的小手按照杨登欢的吩咐，揉着杨登欢的颈肩腰背。

“这里，这里……”

“往下一点，往下一点，你是块木头啊……”

“往上点！谁让你摁那里了……”

杨登欢把王大嘴指使的两只手不知道摁哪里才好，神色颇为尴尬。

“停！”杨登欢突然喊道。

王大嘴如释重负，停下手擦了擦胖脸上的汗水。

“我得喝口水。”杨登欢端起来茶几上的红枣枸杞茶，惬意地喝了一口。

喝完了水，杨登欢又趴在那里，指了指自己的腰说道：“这里，多摁两下，用点劲！我是关禁闭，被关的浑身没劲儿。你说你干什么了？怎么也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是不是给人家当仆人，扛长活伺候人去了？”

“哥，哥，我干这个不行，要不然这样，咱俩奔前门，我知道有一个瞎子老头，按的特别好！”王大嘴苦着脸说道。

“老子关着禁闭呢！下班之前那也不许去。”杨登欢不高兴地说道。

“瞧您说的，哪有您这样关禁闭的？比我这不关禁闭的还舒服？”王大嘴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着？要不然我给科长说说，也关你两天？”杨登欢开着玩笑说道。

“我哪够资格啊，能在特务科关禁闭，怎么着也得是個角色！”王大嘴笑道。

杨登欢回了头，冷冷笑了一下，盯着王大嘴说道：“是啊！一个溜边跑腿的奴仆，能是什么样一个角色！”

杨登欢平时即便是开玩笑，也没有这么和王大嘴说过这么重的话。

王大嘴微微愣神，见杨登欢这幅模样，居然愣着说不出话来。

“你俩聊什么呢，这么高兴，大嘴平时可不会红脸，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脸居然红了？”艾雅手里拎着暖水瓶，进了办公室，笑着说道。

王大嘴见艾雅进来，登时解了围，笑着说道：“艾雅妹妹，我又不是外人，干嘛这么客气，还专门给我打瓶开水。”

艾雅抿嘴一笑，将暖瓶放在门边的五斗柜上，笑着说道：“……登欢，还真是有办法，平时大嘴哥这么懒的一个人，居然能让他给你按摩。”

王大嘴立刻又恢复到过去那个嬉皮笑脸的模样，笑着说道：“那得看分谁！登欢这是我哥，为了他干什么我都愿意！还有你艾雅妹妹，为了你干什么我也愿意，要不然你也躺这儿，我给你们俩一起按按？”

艾雅登时红了脸，略带些愠怒地瞪着王大嘴，杨登欢一脚踹了上去，将王大嘴踹到了地上。

“说什么呢你！找踹是吧！”杨登欢笑着骂道。

王大嘴丝毫不以为杵，哈哈笑着站了起来。

“开玩笑，我这不是给你们开玩笑吗！瞧瞧小艾姑娘，还真脸红了？”王大嘴笑着走近艾雅说道。

艾雅红着脸瞪了王大嘴一眼，没有搭理他，走向一边。

“你小子又跑来干什么？我发现你这几天来的勤点吧？平时上班都没有见你这么勤快。”杨登欢笑嘻嘻地盯着王大嘴说道。

“我怎么不勤快了。”王大嘴嘟囔了一句，这才说道：“我这不是回来归队了吗。”

“归队？三和商社的案子不破了？苏娜不抓了？”杨登欢一愣问道。

“暂时先放一放，大岛机关近日有一个特别重要的行动，所以所有工作都先停了下来。”王大嘴说道。

“重要行动？大岛宏次告诉你的？”杨登欢又问道。

“怎么可能，我这是猜的。”王大嘴笑道。

“猜的？这事也能猜吗？”杨登欢说道。

“咱是干什么的！看见他们支支吾吾，不愿意见人的样子，我就知道他们又有活动了！这要是再主动向上挤，那可就有点不识趣了。”王大嘴笑道。

“没看出来，大嘴还有这个本事？看来我是小瞧你了啊！”杨登欢瞥了一眼王大嘴，笑着说道。

“那还不是你调教的好？现在我王大嘴怎么说也算是咱们特务科的一个人物了吧？西直门检查站站长，任谁不得叫我一声‘王站长’！”

说到这里，王大嘴似乎一下子想了起来说道：“哥，我回来了，下午就到检查站视事吧，时间长了，莪也不放心啊。”

“大嘴啊，这西直门检查站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抽调到大岛机关高干了……”

杨登欢说到这里，王大嘴登时不乐意了，急赤白脸地大声说道：“哥，谁去高干了？当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被大岛宏次讹上了，拉的壮丁好不好！”

王大嘴委屈地眼圈都红了，几乎哽咽地说道：“因为这个，我受了稻垣中吉多少委屈，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现在多亏……”

王大嘴压低了声音，说得十分动情，杨登欢却一副听不明白的模样说道：“多亏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这还用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会拿我开心！”王大嘴左顾右盼，贼眼兮兮地四处打量。

“瞅啥呢！”杨登欢不满意地说道。

“找找有什么吃的。”王大嘴理直气壮地说道。

杨登欢看着王大嘴，突然噗嗤一笑，换了语气说道：“你在大岛机关高就的那些天，我们不能一直等着你，所以呢，西直门检查站我就让高志远负责了，现在人家老高干得好好的，你再过去合不合适？”

王大嘴有些着急地说道：“哥，我也不是自己愿意去的，再说了，我在大岛机关，那也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好吧！”

杨登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伸腿踢了王大嘴一脚，不屑地说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把自己比成关二爷，你小子敬的是哪门子佛？”

王大嘴神色一变，杨登欢一把搂住了他，正色说道：“好了！过些日子，我给老高再找个肥差，让他把西直门检查站交给你。”

王大嘴虽然脸上很是难看，但是也不好说什么，杨登欢脸色随即更加庄重，凑到王大嘴身边，低声说道：“大嘴，咱俩是兄弟不是？”

王大嘴一愣，不明白杨登欢怎么会突然态度大变，来不及思索就回答道：“是啊，咱们俩当然是兄弟，不仅仅是兄弟，而且还是亲兄弟，最好的亲兄弟。”

“我觉得也是。”杨登欢笑道，王大嘴见杨登欢露出笑脸，大为放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现在有人欺负我，你怎么办？”杨登欢又笑道。

“收拾他……”王大嘴刚刚信誓旦旦地说完了这句话，想起了什么，吓了一跳，恨不能跳起来说道：“我的亲娘，你该不会是让我对付……”

杨登欢笑嘻嘻地缓缓点头。

“不行，不行，刘文明可是科长，而且他爸爸是谁，整个警察局都知道，让我对付他，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嘛！”王大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就没事了！我还忙着呢，中午就不用请我吃饭了。”杨登欢身子缓缓靠向椅背，冷冷地说道，眼睛再也不看向王大嘴。

“不是，欢哥……”王大嘴苦着脸，一副受气包地模样说道。

“滚犊子，以后敢让我听到你再在警察局里说咱俩是兄弟，我就把你发配到良乡去！听说那里有不少抗日游击队，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去治理。”杨登欢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冷声说道。

“关键是我们俩不在一个级别，我怎么去对付一个科长？”王大嘴苦着脸说道。

“办法你来想，到时候我来动手！整个警察局都知道你小子鬼点子多，甭说对付一个科长，就是对付一个局长也不在话下！”杨登欢脸上似笑非笑地说道。

王大嘴更是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道：“哎呦我的娘，您这是……”

“我这是夸你呢。”杨登欢说道。

“拉倒吧！您这是挖坑埋我呢！”王大嘴脸上满是苦涩。

“挖不挖坑的也不急在这个时候，毕竟之前我们一直是兄弟。我只和兄弟同生共死，对兄弟我不挖坑！是不是和我做兄弟，就看你的了。”杨登欢盯着王大嘴说道。

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艾雅，突然说道：“王……鸿儒，不是我说你，要说整个警察局，还是登……杨队长对你最好，有他这样的兄弟，可是你的福气。”

“听到了吗，连小艾姑娘都看出来了，我可是你的福气。”杨登欢看了一眼艾雅，又看了一样王大嘴，略带些得意地说道。

王大嘴满脸通红，似乎在下什么决心，猛然一拍大腿，狠狠地大声说道：“干了！老子和这个王八蛋拼了！”

王大嘴咬着后槽牙刚刚狠狠地说完，随即又垮下脸来说道：“可是该怎么对付这个孙子？”

“我就不信这孙子钢板直正，身上一点毛病都没有！他就这么干净？你信吗？”杨登欢此刻一点也不着急，笑眯眯提示着说道。

杨登欢这句话登时提醒了王大嘴，立时脸现惊喜之色，瞪大了眼睛说道：“想起来了！你要说干净，咱们警察局谁干净？”

王大嘴说到这里，顿时捂住嘴巴，眼睛惊恐地望向杨登欢。

“没关系，这话也对，我不介意。”杨登欢笑着摇头，王大嘴也尴尬地笑道。

“说说吧，又知道什么了？我早就说你是个耳报神，警察局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杨登欢笑道。

“我好像听人提起过，刘文明倒卖违禁药品。”王大嘴压低了声音说道。

杨登欢心中一动，却故意说道：“扯淡！法医科哪有什么违禁药品？虽说也带了个‘医’字，但是和药品不沾边啊。”

“当然不是咱们警察局的药品了，咱们哪里有药品？听说他有好几个渠道买卖药品，一手托两家，赚了大钱了！”王大嘴说话不无羡慕。

“原来是个掮客，有什么了不起！”杨登欢冷笑了一下说道。

“不是！”王大嘴连忙摇头说道：“可不止掮客这么简单，他得保证卖家和买家的安全！”

杨登欢斜着眼睛，有些不怀好意地盯着王大嘴，把王大嘴看得好不自在，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又是哪一出？我身上有花？”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杨登欢问道。

“嗨！您想啊，之前可是整个法医科的外快，有人联系，有人具体负责，下面处理不了的事情，科长负责。现在好了，自从刘文明来了，就成了他自己的产业，吃喝拿一条龙，什么都吃完，连个骨头渣渣都不给下面留，下面能没有意见吗！其实就你不知道，整个警察局都传遍了！”王大嘴笑道。

“这事没人管？”杨登欢吃惊地说道。

“之前是偷偷摸摸，现在刘文明可就是明目张胆了，他爹是谁，咱们警察局没人不知道吧？谁来管？”王大嘴有些不屑地说道。

“我来管！”杨登欢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用力一拍桌子，义正词严地说道。

王大嘴满脸钦佩地看着杨登欢，伸手挑起大拇指，正要说话，突然听到杨登欢说道：“不过具体还得你来负责。”

“啊！”王大嘴立刻傻了脸，却转头望向艾雅，恨不能哭出声来。

“杨……登欢，你别老吓唬他，鸿儒人老实，禁不住吓唬。”艾雅柔声说道。

“他老实？”杨登欢瞪起眼睛，冲着王大嘴说道：“你少给老子装样，就给老子吐句准话，办还是不办？”

“办，办，办还不行吗？”王大嘴苦着脸说道。

“既然这样，这两天你要给我查清楚，刘文明最近有什么交易。交易双方都是谁，还有交易时间和地点！查清楚之后，我亲自带人去抓！到时候拿了真凭实据，我看看谁还敢给他说话！”杨登欢冷冷地说道。

“到时候抓人……还用我去吗？”王大嘴弱弱地问道。

“抓人不用你，再说了，你胖成这样，能抓谁啊。”艾雅红着脸说道。

王大嘴看向杨登欢，杨登欢点了点头，王大嘴脸上这才缓和了一些，低声说道：“那行，我这就打探消息去！”

说完，见杨登欢点头，王大嘴转身出门。

“大嘴，”杨登欢突然叫道，王大嘴连忙回头。

“西直门检查站我一直给你留着呢。”杨登欢笑道。

王大嘴一怔，随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