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洒洒,春雨如油,连绵不绝,滋润万物,可是对路上的行人来说,这忽然而至的春雨,似乎就成为了一点烦忧。
出外寻觅食材,刚刚归乡的少年,背着书篓望着天,又看了看周围的山林,以及不远处的一栋古庙,清秀俊朗的面容上很快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没多久,当少年走到古庙门口的时候,里面就已经有不少人在避雨了。
看了一眼,其中游商不少,还有一些全家老小一齐的,似乎是在外春游恰好遇到了这场春雨,临时在内躲避,几个不同的群体分别升起了篝火,大大小小的火光,似是将里面的人分为了不同的群体。
‘有点意思...’
‘迟姐姐,你说怎么办?’
少年眨了眨眼眉,露出了一丝浅浅不可察觉的笑意。
而就在他的身后,一个若隐若现,庙里好似没有人注意到的女子身影浮现,双臂环绕在他的脖颈处,好像在为少年遮蔽风雨,用极为慵懒低沉的声音开口。
‘看看再说。’
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听到那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回答,眯了一下眼睛。
‘知道了,那我就不进去了。’
内心远比看着成熟的少年,同样也有一些奇怪,按照道理来说,靠近建宁镇方圆百里之内,就不应该有这种事情才对。
不过很早就已经明白了‘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是什么意思的少年,也没有任何插手这类事情的想法,就这么坐在了古庙门口,借着庙外的房檐遮蔽着风雨。
甚至还升起了一个小小的篝火,上面挂着一个吊锅,也不知在熬煮些什么东西。
也不晓得是熬煮的东西香气散开了,让庙里的人有些忍耐不住,还是望着这么一个少年在外吹冷风,于心不忍。
那一家人出游的几口子,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那名看着年纪不大却已经系上了妇人鬓发的女子忽而长声道。
“外面的小兄弟,为何不进来避雨?”
坐在庙门外的少年,搅动着吊锅,使里面的香气愈发的浓郁,也让庙内不少人目光直愣愣的看了过来,一边轻点着头。
“多谢好心了,不过和风细雨,亦是另一种心情,想来诸位是不懂的了。”
‘诸位’二字一出口,那妇人发鬓的女子面色便微改,又看了一眼少年,最终没有再开口。
倒是另一个篝火处的一老一少,看着极为寒酸打扮的老人,咽着口水艰难的开口,而在他身边的穷迫小儿亦是一样望着庙外,显出了一种急切的神色,可是又犹犹豫豫的拉了那位老人一下,却好似没什么意义。
“小兄弟正在做什么东西,竟然...”
“竟,如此之香醇?”
或者是很久没有用过此类的词汇了,老人说话的时候还是想了半天。
“既然是人五,鬼五。”
“就别在这里继续搞什么遮掩了。”
隔着庙门,少年神色之中带着一丝轻蔑,然后对里面那几个神色变化的存在。
“就算是真入了庙门,你们又能拿我如何?”
“不过是一二阶的孤魂野鬼,就算是三四阶的凶魂厉魄,你们还敢打破与人族诸多掌祀修行签订的契约不成。”
只见他站起身来,看向了里面那老人身边的小儿。
“若非是顾念还有一丝善念惠存,今日就不是这么好聚好散了。”
悄悄的抹掉了脚底下正准备激活的一道符箓,只要激活瞬息间就有五阶的镇守修行过来出手,哪怕不将这古庙摧毁,坏了这幕后存在的百年修持,也足够封镇这里,让它享受数十年困守的处罚。
其实进入这古庙周围没多久,外面的春雨就已经渐渐停下了。
如果不是受到了古庙内那些幕后存在的影响以为外面还在下雨,这庙内的诸多生人,根本就不可能继续依旧停留。
“一碗白粥,足够你们吃个饱肚。”
“要是再饿了,就去建宁镇上,晚上会挂着灯笼的那家店子。”
少年又背起了书篓,没有理会庙里那些各色人物面上露出的错愕神色,便已经转身离开。
不等少年走出多远,很快庙里的部分人的表情就都变为呆滞,几个全身赤红长得像三岁小孩,红眼睛,长耳朵的非人存在就出现在了古庙之中。
“年纪不大,看着就是一个普通凡人,只是气血旺盛。”
“居然能够看破我们的神通?”
来自于其他地界,因为实在倒霉的被殃及池鱼损伤不小,结果只能靠着天赋的惑人神通,来汲取人气恢复的魍魉鬼浑身模样看着颇为的凄惨,其中一个头上有着角明显是领头的悄然开口。
“管他是什么来历呢。”
“那白粥太香啦!”
其中一个被香味吸引的魍魉鬼已经手脚飞快的爬到了那篝火挂着吊锅的架子上,望着里面白花花明明就平平无奇的粥水,疯狂的滴着口水。
“又不是掌祀修行。”
“一个少年人,做的东西能有...”
那强忍诱惑的长角魍魉鬼还在说话,它的那些兄弟们可不理它,直接跑了过去,围着那吊锅就开始准备大快朵颐。
很快一股更加诱人的香味释放出来,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些魍魉鬼赤红身上本来破损的一些地方竟然开始了恢复。
“怎...怎么可能?”
那长角的魍魉鬼见到这种情形,再也忍耐不住。
直接跑过去挤开自己的一个倒霉兄弟,也埋头进去大喝了一口,那看着平平无奇的白粥一入口,一瞬间一股极致的暖意就游走遍了它的全身。
它又不是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米粥更是它完全看不上眼的东西,什么甜的,咸的,酸的,涩的,它都尝过。
可是这样一入口,就好似黏滑至极的丝绸在口腔里荡漾开来,一颗颗的米粒似融似完整,只需要稍微舌头一顶就有无数独属于谷物的稻米香晕开的白粥,它还是第一次尝到。
浓得化不开的滋味在嘴里荡漾开来,极致的米香好似令它进入了一个稻米构成的世界,周围全是那膨胀起来,又柔软似棉花的稻米,让它浑身松弛的享受着一种极致的舒适。
很快这头长角的魍魉鬼面上就浮现出了一种类似于傻笑的‘嘿嘿’状态。
被它挤开的那一头魍魉鬼也是急切的围拢到了吊锅旁边,几尊非人的生灵越吃是越满意,身上的破损恢复不说,那股子凶厉的气息似乎也被无形的抹去。
再看这几头非人生灵,忽然就多出了几分幼儿的可爱之相。
直到那吊锅里的白粥见底,那头生长角的魍魉鬼才恍然的起身,看向少年远走的方向,已经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那个少年...’
‘不止是掌祀修士,而且...至少已经是三阶之上了?’
‘他才几多年岁?!’
不是自己身边那些不想事的兄弟,这头魍魉鬼可是伺候过一位厉害妖魔的,记得那位大人说过,掌祀修行不同于一般的修行之道,四十岁才四阶五阶都很正常。
而且已经算得上是年少有为,前途光明的掌祀修行了。
‘遂古之初,唯道与祀,上飨无名,下慰苍生!’
‘有别于最初的料理之法,如今的掌祀修行可是...’
‘真正的堂皇仙道!’
念及此处,那全身赤红头上长角的魍魉鬼哪里还坐得住。
这么一个金大腿就在眼前溜走了啊!
只见它回头一脚一个,把吃饱喝足就开始犯困的兄弟们叫起来。
“吃饱了就睡,都是蠢猪啊?赶紧去追啊!”
“要是能成为那位的仆人,可不是能天天的吃香喝辣?”
还懵懵懂懂没听清自家大哥说什么的几头魍魉鬼,忽然听到了‘吃香喝辣’几个字,立马就有了精神。
“追什么?”
“吃香喝辣?”
或许是真的恢复了缺损,这些魍魉鬼一个个的吵得像鸭子一样,就连长角的魍魉鬼,也混入了其中,互相开始指责起来,一下就忘记了叫它们到底是干什么。
而这座古庙外,似乎也开始隐隐不稳,明显的轮廓开始飘忽不定,那些已经少了一半的避雨客身影之中,亦是有人开始恢复意识的迹象。
...
‘天生,怎么一下就改变主意了?’
天色将晚,少年行走在路上竟也无一丝害怕,反而是显得轻车熟路。
在他身后那名身穿青黑色纱袍的女子,容貌娇艳,左眼下有一颗美人痣,眉毛由浓转淡,好似墨笔一划,由深至浅。
只不过外人却没这个眼福,能够欣赏到这么一位绝代佳人的容颜。
叫做赵天生的少年没有回头,听到自家迟姐的询问,只是轻笑一下。
‘既然心存善念,那些魍魉鬼也没有对那些生人倒霉蛋下杀手。’
‘那就帮一帮。’
‘我真正在意的还是...’
‘建宁这周围怎么突然气息这么乱了!’
少年的眼瞳似乎倒映了无数的不同光辉,五彩斑斓异象纷纷。
其中尤其以血红色和青黑色光雾,笼罩在了一片片山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