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颠素狂’，一手草书赫然已入圣境，号称‘援毫掣电，随手万变’。

赵天生猜测过很多人，唯独没将那位僧人‘鬼见愁’往这位后世的‘草圣’怀素身上想。

当然，赵天生看这位‘草圣’的神色容貌，才恍惚意识到，前世所知的那位堪称草书之极，如今应该是刚刚见过那位谪仙人，正在将自己的书法达到完整的过程之中。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拜访过了那位有着“颜筋柳骨”之称的，颜真卿。

要知道在这之后，怀素的草书才算是真正的步入了大成之列。

不过哪怕不知道怀素未来在书法上的成就，如今的这位僧人到来，那股清逸的气息，以及难以掩饰的文才华盖，依旧是让迟玄都为之震动。

‘这个和尚，怎么有这么浓的文华气息？’

迟玄呢喃的心声，落在了赵天生的心间，对此似乎十分不解。

毕竟近年来，整个湘府也没有什么出众的文章诗词出现。

为了平衡天地间修行者与普通人的关系，至圣夫子与道祖联手布置下了一道道锁链，遏制的便是这些修行有成，动辄崩裂山水的存在。

气运是一，山水神异是二，这天地间无形流转的文华之道，便是其三。

即便是普通人，专心典籍，朴实大道，也有可能精一唯一，最终贯通一道。

凭此一步登天，或是转修百家之法，或是留下各种惊天动地，神叹鬼泣的遗留作品。

成为一道道的人间底蕴，在遇到修行者之间的厮杀时候，成为镇压这些肆意修行的手段。

只不过迟玄多年以来，也几乎未曾见过有僧人身具的文华之光，竟然如此的璀璨。

‘不问来历，有缘者结缘，意气相投者同气。’

‘迟姐姐，你之前教我的东西，怎么自己一下就忘记了？’

然而迟玄却饶有深意的回答。

‘可是小天生别忘记了这一切的前提。’

‘你真有，随时可以毫不在意的与昔日投缘者，意气相投之辈，翻手厮杀的决心么？’

面对似是带着笑意的提问，赵天生并没有给出答案，也不知是还在犹豫，又或者说...其实这是已经早就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

“来者是客，无论是僧是俗。”

“只不过，大和尚似乎没看见，现在外面挂了一个牌子，如今可是休息时间。”

与迟玄的交流，仅仅是电光火石间，赵天生面对眼前这位明明干瘦非常，精神却异常健硕的僧人轻声回敬。

至于怀素所言的‘不师古’，其实就是他当年学书法，刚刚有所入门的时候，按照的并非是有传承的书法脉络，而是顺其自然，从天地之中寻找文字的大美。

有了一定气候之后，才开始又重新找书法上的前辈进行学习。

这位大和尚，对赵天生出题，如果只是看表面上的不师古，也就是做一道全新的斋菜，那就等于只读懂了题面上的问题。

而更深一层次的，从不师古到学习前辈的脉络，然后体现出自己的精彩，就肯定是做不到了。

更何况他要的是‘斋菜’。

本身就是一个极高的考题，对于一些个不通文化脉络的掌祀修行来说，光是后面的这个‘斋菜’要求就未必能够做得到。

毕竟荤腥，可不只是代表了不食肉类。

腥是指的各种肉类，那么荤代表的就是如‘葱、蒜、韭、薤、兴渠’之类，有特殊气味的菜。

如果有人觉得只是做素菜就是斋菜的话，那么肯定会被眼前这位看着谦和，内里狂傲的大和尚，好好的白话一段。

“看来和尚来得不是时候。”

怀素倒是没怀疑赵天生说的是假话，毕竟他中午会有一段休市的时间，早已经众所周知。

除了准备晚市的餐食之外，同样也是自己休息的时间。

这种张弛有度，倒是显得这间小饭馆，不是单纯为了挣钱，还多了几分生活的妙趣。

少了几分商家的铜臭味。

“大和尚是客人的话，就得再等一会了。”

赵天生站起身，却看向了钱木林。

“不过如果是员工家属，便只是一份举手之劳的帮忙而已。”

被赵天生看得不好意思的钱木林低下脑袋，他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家居然是个什么钱家的血脉。

只是被父母带到了云梦府城，断了和主家的联系。

结果怀素的母亲即将离世，想起了自己的这份牵挂，才让到处喜欢游逛的怀素找到了这么一个失落的血脉。

之前钱木林在遇到赵天生的时候，还是家徒四壁，这才被邀请来打工。

没想到这没多久，就变换了个人生。

怀素过来也是为了看自己的这个算是侄子辈分的小家伙，在赵天生这里到底打工得怎么样。

况且，他对于如今在云梦府城颇有名声的这间小饭馆也挺感兴趣的。

一石二鸟了不是。

“哈哈哈，那和尚就不客气了。”

“厚颜，请掌祀弄一份可口的斋菜来，还是一样。”

“不师古！”

听到怀素的再次强调，赵天生看向了这位日后被尊为‘草圣’的书法大家，似乎隐隐知晓这位的想法了。

‘触类旁通么？’

‘有意思！’

‘那就看看我的答案，能不能让这位草圣，踏出关键的一步！’

这种莫名的参与到了重大历史，能够在青史之中也留下姓名的事情，让赵天生终于提起了几分兴致。

只不过该制作一道怎样的斋菜，既能‘不师古’，又实际遍布了前人的脉络，这反而是让他有些头疼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如今的怀素固然是还未书法一道真正大成，却也已经游走历练过许多地方，见识过谪仙风采，两人投缘还得了一首诗。

后来又入了常安，有幸见到王羲之、王献之作品，也鉴赏到《曹娥碑》。

还遇到了张旭的弟子邬彤，随即引以为师，张旭草书之神鬼莫测，王献之的书法，都被其一一讲解教授了他。

离别之时，邬彤又将作字之法，一个“悟”字交到了他的手中。

可以说，此时怀素自觉离草书之道大成，亦是只有临门一脚，却还是总觉得有什么差了一些。

所以才想出了这等‘触类旁通’的办法，希望可以借掌祀修行的本领，帮他跨过这一步。

只不过他遇到的掌祀修行，也不少了。

七曜级的真人掌祀，同样也去求过菜肴，可依旧没有得到什么答案。

但他的天赋直觉何等非常，一进入了这间小饭馆，他就觉得有缘，就如同当年十岁之时，他便坚定的落发为僧出家一样。

‘或许和尚的成道之机。’

‘便是在这小小的饭馆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