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道曾经也是这一份世家手段的受益者,自然说不出什么坏话来,但是也可以从他的言语里听得出来,这种强大人情关系的恐怖之处来。
确实是没有阻拦其他人上升的通道,可是同样的天赋,世家子弟能够成功的可能性就比一般人要大上太多倍了。
只有那些真正天赋超群,或者天赋一般但努力已经超过了常人的存在,才有希望突破这层封锁。
时日久了以后,这些人里哪怕只有一小部分成为了世家一边的人脉或者一部分,那么长期下来,世家大族在朝廷里以及各地方的势力,依旧是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偏偏这又似乎是注定的事情,除非有办法将这些世家大族一个个拆分,如此才有希望,彻底的解决这种局面。
“所以当今的陛下,一直以不得在家乡任职的异地为官政策,并且要求参与科举之人,需要有人举荐,需要能够在各地有名。”
“便是为了将各地长久盘踞的势力流动起来。”
“但如今这些世家子弟反而开始汇聚常安,开始在朝堂上盘踞,成为一个新的世家联盟,却反倒是成为了如今朝廷的心腹大患。”
魏老道离开了常安,反而是隔岸观火一般,看得十分的透彻。
“说白了,无非是换了个‘吃人’的方式。”
赵天生神色平静,倒是让魏老道和迟玄微微一愣,旋即发觉没有什么比‘吃人’更加适合的词语来形容这些事情了。
倒是柳青一头雾水。
“吃人?吃什么人?这些世家这么凶残么,还吃人的?没人去处理他们吗?”
“文庙呢?学宫呢?都不管事的么?还有各地的山水神异都不上报?”
听到柳青的话语,魏老道便忍不住露出了苦笑,是啊有这么多的规矩,这么多的门路,可是世家大族依旧可以在这些规矩,在这些监督下,优雅而文明的‘吃人’,只能说这天下间果然是没有半分的新鲜事。
“天下人,文庙,学宫,都在想办法,事情嘛总是一步步走,一步步做的,以前是赤裸裸的吃人,现在是隔着一层规矩监督吃人,可能以后就能找到法子,不用吃人了呢?”
虽然赵天生自己似乎都不太相信这个话,但他却知道,总有这么一个方向可以去做到这一切。
天下间最怕的就是,你认为这个世道就这样了。
那么自然就会随之沉沦,随之堕落。
柳青是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赵天生他们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话说,欧阳幼咸那边没有其他的消息嘛?”
“他既然都给了这么多情报,也不至于吝啬这么一个吧?”
魏老道看向赵天生,然而得到的却只有失望的摇头。
不是欧阳家弄不到这等情报,实在是意义并不大,性价比太低。
毕竟当这个消息已经传过来以后,就已经代表那位掌祀学宫的考官已经快到湘府了。
这个时候你要再进行什么预演,也已经是临阵磨刀的做法,按照世家大族的统计,要么就早早开始演练,要么就干脆加强平时的基本功水平,提升整体。
这种短时间的针对性演练,实际上反而会让自己的发挥大打折扣。
还不如保持一个平稳的心态有用。
就在这个时候,迟玄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
“实际上答案并不难猜。”
“不久之前,那位水神有过现世,无论盛州朝廷还是掌祀学宫肯定不愿意惹这位不满。”
“所以百家之中,可筛选的夫子就不多了...”
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位水神对文庙儒家一脉一贯是看不过眼的,所以掌祀学宫里人数最多的儒家一脉就可以排除。
再去掉几个错误答案,比如医家,农家,兵家,法家,墨家,那么剩下的便只有阴阳家和道家这两脉了。
倒也不是百家之中就剩下这两家了,倒是还有名家和纵横家以及更小众的一些百家学说,只不过真正有资格担任考官夫子的,就算是在掌祀学宫当中也不是那么多。
毕竟最起码也得是九阶修行才能担任的职位,隐藏的意思也就是掌祀学宫不会任由各地搞什么小动作。
有了这个前提,有些小的学派,在盛州没有出众的传承,自然就只能成为提及都不会提及的对象了。
而剩下的阴阳家和道家这两脉,实际上那位水神为人的时候,曾于古楚国担任大夫职责,古楚国中阴阳家和巫咸一派,并为国教。
不过那位水神生前可并没有与这两大国教有什么良好的关系。
于是乎在一个个排除后,剩下的便只留下了道家一脉的掌祀夫子。
...
“只不过知道是道家一脉...”
“似乎也没什么用啊。”
“除了儒家之外,道家的夫子以及高人应该是学宫之中最多的了。”
“这不是依旧陷入了死胡同么?”
柳青听了个十窍通了九窍的,满脸的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
然而对于魏老道和赵天生这样的存在来说,其实就等于已经只要知晓了其中的那些道家掌祀夫子的名字,就基本可以搞清楚到底谁是考官了。
实际上对于赵天生来说,知晓了考官是来自于百家之中的哪一方,其实就已经有了不小的好处。
毕竟每一家都有不同的忌讳,比如道家就不吃牛肉和大雁,鲤鱼。
如果你这个东西都没有搞清楚,把这些东西给考官搬上去了,岂不是在给别人找晦气?
实际上赵天生也就是不想被人打一个措手不及而已,有了这些其实已经完全足够了。
就在魏老道哀叹一口气,开始给柳青解释这些东西的时候。
赵天生见状没自己什么事,就跑去了藏瘦馆的厨房区域,准备之后开业的一些东西,迟玄也开始藏于一侧不显于外,整个藏瘦馆都陷入了一种奇异特殊的安稳和平静当中。
而在云梦府城内,在不久前那来历不凡的马车驶入之前,一个身材不算特别高大,却给人一种颇为丰满,让人一眼就觉得喜庆的道士,正好奇张望着,这在天下间又一次出了大名的湘府府城。
道士看不出具体年纪,只感觉肯定不年轻了,身上的道袍也不脏,就是有些清洗次数太多,多少有些褪色。
唯一可以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腰间挂着的一个朱红色的酒壶,上面镌刻着一首来自文州的一句诗词...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