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
县城里急匆匆地跑来了几马车酒,马车后面的拖斗拉着酒,人们接力一般地将一个个封缸的酒坛子被送进了神祠。
其中有两個小坛子,里面是楚地祭神的泉香黄酒,据说那酒的香味能通往黄泉。
“终于赶上了。”
“要是错过了今天的时辰,那可就误了大事了。”
“这酒能行吗?”
“肯定没问题。”
“是今天下雨吗?”
“神巫说了,今日夜里子时。”
上河乡的人和县城里的人说着话,虽然是城里城外不同地方,但是许多人也都相互认识,而且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有着同一个目标。
那就是,让神仙赶紧将雨下下来吧!
祭巫带着酒进到了里面,将两个小坛子小心翼翼地捧起,放到了帐幔下。
帐幔里的两个巫女掀开外层的白帐,一人捧起了一个小坛子,小心翼翼地送到了神巫的面前。
祭巫:“这酒行吗?”
神巫也不知道,这也不是现在能够知道的,行不行看看夜里有没有下雨便知。
祭巫:“还请灵子先试一下。”
神巫是神降临凡尘附身之巫的意思,也被称之为灵子。
神巫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以防送来的酒有问题,倒不是怕有毒,在他们心中毒也不可能伤害得了上古神祇。
但是若是酒有问题,坏了或者变质了,到时候惹恼了神灵,好事顷刻间就要变成坏事了。
巫女打开了其中一个坛子,另一个用杯子接了一小杯,敬献给神巫喝了一小口。
“没事。”
然后,循着黄昏那竹林小路。
神巫面具下脸色沱红,带着微醺的醉意朝着云壁寿宫而去,怀里抱着一个小酒坛。
神祠之外。
“回去吧!”
“夜里,定然有雨会落下。”
“莫要担心,回去,回去,夜里也莫要到处乱走,小心惊扰了鬼神。”
巫觋告知外面的人,让他们回家耐心等待,夜里定然会有雨落下,众人这才逐渐下山。
天将黑未黑,众人走几步总会回头看一看。
夜晚在西河县人,或者这个时代的人眼中是特别的,也是未知的。
仿佛入了夜,这片大地就不再属于人了。
是属于那神祇,也是属于那幽冥的鬼神,山川里的精怪。
尤其是在这神峰之下。
看着那白天和黑夜的在交替,黑漆漆的影子从山上覆盖一下一点点将一切淹没,就像是阴阳两界的神祇在交换着日夜的保管权一样。
山上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乡民们不知道,他们只是看着天,期盼渴望着那雨能够早一些落下来。
夜渐渐深了,大多数人也都回了家。
但是也有不少人围在村子宗族的祠堂内外,守着祖宗的牌位,点着灯打着瞌睡。
时不时醒来,众人便会第一时间望向外面,然后问一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祠堂里的蜡烛换了好几支,这才终于到了子时。
人们看不到外面黑暗里的风云变幻,但是随着屋顶上传来的滴滴答答的声音,终于有人从瞌睡之中醒来,发出惊呼,但是那惊呼之中又带着喜悦。
“下雨了。”
“下雨了,老天爷下雨了。”
“不对,是云中君降下雨来了。”
烛火微影之下,一个接着一个人揉着眼睛站起身,然后凑到了外面,看着那淅淅沥沥的雨跳脚欢呼。
“下雨了!”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在这雨水节气的最后的尾巴,贵如油的绵绵春雨终于带着它的柔情蜜意从天上落了下来。
夜里还有人跑到外面,在外面雨中的田埂上奔跑,摸着湿漉漉的泥土,那雨不算大,但是落在身上的湿度却让人感觉到希望。
只有农人,那些依靠着这片土地生存的人,才能明白这雨的珍贵。
有人说:“神仙喝了酒,这雨就下来哩。”
众人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还有人仰头让雨淋在脸上,然后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这雨是甜的哩。”
听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有模学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众人总感觉这雨好像带着一股酒香。
“怎么感觉有股酒味。”
西河县县城之中。
县令贾桂也没有睡,安排人速速将酒送了过去后,他一边在书房里看书,一边等待着。
夫人送来了夜宵:“怎么还不睡?”
贾桂放下手中书卷:“农事乃万民之本,雨没有下来,我身为县令怎么能够睡得着。”
夫人一边摆盘一边问:“神仙也喝酒吗?”
说到这里,夫人也想起了什么:“对了,上次神仙不是请过你喝过一杯,那可是神仙的酒,是什么滋味?”
贾桂听夫人这么一说也立刻回想了起来当时在江边的画面,那精美的石壶,玉杯上的一尾红鲤。
当时他心绪复杂,只记得那酒比水还要清澈,饮下当时滋味火辣辣的,全身都好像烧了起来。
但是饮后的那种感觉,却飘飘然好似在云端。
“那才是天上的酒啊!”
也不知道,神仙对于这人间的酒满不满意。
而这个时候外面的仆人敲门,报喜说道。
“大爷,雨落下来了。”
贾桂立刻疾步走到窗前,用力地推开窗,微风细雨便随着打开的窗户飘了进来。
站在窗前体会着那风雨,虽然心中无比确定今天定会有雨,就和之前神仙说会下雪的时候一样。
但是,没有比亲眼看到雨落下更安心的了。
夫人也适时端上了一杯酒,贾桂笑了起来,一饮而尽。
“和神仙的酒差远了!”
“不过人间的酒,也有人间的风味。”
----------------------
江边。
石窟里的石像被翻转了过来,江晁早早地来到了这里听着那江水涛涛的声响。
他身旁放着一个小酒坛,手里端着一杯酒,一旁还放着佐酒菜。
雨落下来的时候,他还放了首音乐,很自在安逸。
望舒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来:“所以你说的给他们下雨,就是听我的天气预报知道什么时候下雨,然后告诉他们?”
江晁:“我说要下雨,雨就下来了,这个过程没有错吧!”
望舒:“可这是本来就要下的雨,和你没有关系啊?”
她可是很期待,想要看看江晁是怎么呼风唤雨的。
江晁点了点头,认了:“可我就喝了他们一坛子酒,然后替他们打死了那凶猿,还告诉他们什么时候下雨,这也不过分吧!”
望舒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好像是这样的。”
江晁饮下了酒:“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