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放下自己的袖子道:“等以后会健壮的。”
李慎对狄仁杰解释道:“皇兄说过身体要健壮才能不容易生病,以前皇兄就体弱多病,现在三年了,从未再得病。”
狄仁杰嚼着饼,道:“当真?”
李治与李慎皆是看了看狄仁杰的胖脸。
“晋王,纪王为何这般看着小子?”狄仁杰有些不自在道。
“仁杰,你该减肥了。”李治神色担忧地说了一句。
“本来小子不胖的……是来长安之后更胖了。”狄仁杰补充了一句。
李慎道:“仁杰,最近有好玩的事吗?”
狄仁杰回道:“有呀,小子跟着家父在各县走动,遇到了好多事。”
薛万备带着一队人手站在后方,警惕着四周,护卫着这处街角。
正如狄仁杰所言,京兆府现在还很忙,狄知逊睡醒,已经是午时,天气依旧很冷。
他披着一件玩意,看了看四下,道:“我儿子呢?”
一旁的小吏回道:“跟着晋王与纪王去玩了。”
狄知逊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脚步匆匆走入京兆府,眼前杜荷公子与江南两道的商客还在讨价还价,并且互相都在验货。
许敬宗听着眼前的争论,颇有种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的架势,双方讨价还价没完没了。
看着杜荷公子讲述香皂要涨价的事,再看江南两道商客们依旧不愿意接受这个价格。
许敬宗喝下一口茶水,此刻头如斗大。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水壶,发现水壶已空了,便问向一旁的李道宗:“府尹,下官喝了多少茶水了。”
李道宗提着笔在一张纸写着,纸写着四个字,道:“许少尹觉得老夫的字如何?”
许敬宗乍一看,便倒吸一口凉气,四个字分明就是业精于勤,顺着话赞道:“府尹好志向。”
李道宗咳了咳嗓子,神色严肃道:“这是老夫跟着东宫太子学的。”
许敬宗神色多了几分崇拜,道:“是吗?”
“嗯。”
懂事的小吏又递一壶烧开的水,给府尹与许少尹续茶水。
如今的京兆府早已今非昔比,且不说当初的京兆府人手不够,甚至长安城内多是兵马管制。
现在的京兆府建设各县,深得民心。
秉持着要将根基扎在各县最最普通的乡民心中。
这根基便是京兆府立足长安,立足朝堂最大的底气。
狄知逊睡眼惺忪,抚着有些饿的肚子,在京兆府的后院找起了吃的,他喃喃道:“仁杰不在身边,竟不知吃什么了。”
颜勤礼同样坐在后院,他低声道:“还有一碗凉面。”
狄知逊接过碗筷道:“多谢。”
一边吃着凉面,狄知逊问道:“颜书令这是在看什么书?”
颜勤礼目光落在书页,回道:“红楼。”
两人正说着,一个文吏脚步匆匆而来,道:“颜书令,狄通判,高昌王子前来求见。”
颜勤礼放下手中的书,低声道:“让他进来吧。”
狄知逊瞪着眼看向崇文馆门外,三两口将碗中的凉面送入口中,而后在嘴里嚼着,碗筷放回原位。
高昌王子麹智盛一次来长安还是两年前,这一次他来长安一如既往一副十分洒脱的模样。
颜勤礼笑道:“高昌王子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麹智盛还穿着高昌人特有的服饰,他手拿着一串珠子,道:“听闻如今的京兆府诸位都是长安城内颇有声望的才俊翘楚,特此前来相见。”
闻言,狄知逊连忙解释道:“高昌王子,恐是误会了。”
“误会?”
狄知逊一脸真诚地解释道:“高昌王子所言的才俊翘楚,应该是京兆府许少尹,司农寺郭寺卿,弘文馆的官主事,这三位的声望才是名满长安,绝不是我等的。”
麹智盛的笑容僵在脸。
本来想着与他们套近乎,这么一说气氛就尴尬了几分。
麹智盛勉强一笑,又道:“是吗?看来是没有问清楚。”
狄知逊摆手,一脸正色,小声道:“无碍的,下官从来不与人打架,这才没什么名声。”
麹智盛琢磨着,迟疑道:“时隔一年来长安,没想到长安风气成了这般。”
颜勤礼反问道:“成了什么样?”
麹智盛道:“说来惭愧,今年带了不少贺礼前来朝贺天可汗,又听闻太子殿下还主持着开源方略,主张互市,想去拜见太子殿下,可朝中休沐又找不到鸿胪寺的官吏。”
狄知逊又道:“高昌王子恐怕找错了。”
“嗯?”
“其实太子殿下很少来京兆府走动的,下官也不过是见过太子殿下一次,往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引荐的话……我们真的帮不忙。”
麹智盛有些局促了,眼前这个狄通判可真是实话实话,三两句话就将话语给堵住了。
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麹智盛望了望四下,重重一拍手掌,有三两个胡姬从外面走入,她们抬着一个个箱子,打开箱子可见是一片片金灿灿的金币与银锭。
“我高昌听闻太子殿下希望往后的金银形状规整,高昌听闻此事之后便照办,想请太子殿下看看这些金银是否符合要求。”
狄知逊望着一箱箱的金子与银子,用力咽下一口唾沫。
颜勤礼觉得这些金子与银子有些晃眼。
麹智盛又补充道:“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颜勤礼神色犯难道:“下官会如实禀报太子,还请带回去吧。”
麹智盛感慨道:“这些金银能否暂存京兆府……”
“带回去!”
听到对方的话语严厉,麹智盛觉得扫兴,就让一旁的胡姬重新抬起了箱子,稍稍作揖行礼,快步从后门走了出去。
客人离开之后,后院又安静了下来。
狄知逊颔首点头,问道:“这件事需要告知太子吗?”
“不用了,何须看他脸色行事。”
“颜书令所言极是。”
今天的长安城如往日一样热闹,有一驾马车正缓缓驶离城门。
程咬金正在长安城的西城门,也就是延平门当值。
他依旧是军中将领,还未知晓自己已在凌烟阁功臣的名册,朝中都在等着这个消息,可陛下从未透露过些许。
唯一可以知晓的,像李卫公,房玄龄,杜如晦这些人肯定是能够凌烟阁的。
程咬金懒散与周遭的士卒说着这些猜想,见到一驾马车到了近前,能够在长安驾马车的人都是腰佩银鱼袋的勋贵。
先是停下议论,程咬金站到城门前,示意让马车停在边,问道:“车驾内是何人。”
未等车夫回话,韩瑗先从马车内走下来,他作揖道:“大将军。”
程咬金神色了然,原来是韩瑗,陛下的外戚,那就不奇怪了,道:“韩侍郎这是要去哪儿?”
韩瑗递文书道:“奉陛下旨意,回凉州老家养病,身为兵部左侍郎策应河西走廊修建,与段侍郎共事。”
先是确认了一番文书,程咬金将其递还,颔首道:“韩侍郎慢走。”
“多谢。”韩瑗稍稍一礼,走回了马车,命车夫出了城。
马车出了城门,走入城门前的喧闹中,又行驶了一段距离,马车的车轮在官道留下了车辙印子。
刚走了二里地,马车忽然停下,韩瑗原本闭眼在休憩,烦躁的问道:“怎了?”
车夫回道:“家主,有人拦。”
韩瑗掀开车帘,见到了几个年轻人站在官道前。
对方朗声道:“陛下,还是封了马周为洛阳刺史,尽管如此我等还是谢过韩侍郎仗义执言。”
韩瑗朗声道:“尔等回去吧,往后我韩某与你们再无瓜葛,当年的情谊就此了结,不要再来寻。”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翻身马,识趣地策马离开。
马车重新驶动,韩瑗坐在车驾内低声自语着,“陛下当真不知道在下与这些人的旧情吗?还是陛下担心臣会在朝中受到闲言碎语,这才让臣离开长安,臣愧疚呐。”
韩瑗心中懊悔地自语着。
东宫门外的几个雪人依旧立着,雪人从高到矮好似就是东宫的兄弟姐妹。
李承乾听着皇叔的诉说,好奇问道:“如此说来这个韩瑗当真与世家子弟有联系?”
李孝恭道:“陛下是何等人物,会在意这些吗?收拢人心,教训臣子自然是有手段的。”
“这些天没见皇叔,可是在家数钱?”
“太子的故事书不好卖了,红楼的结局到底还写不写了?”
“父皇让张士贵大将军去吐谷浑,是明白这一次吐谷浑动乱也就罢了,往后再有动乱,张大将军的能力更能够震慑吐谷浑人,牛进达将军终究还是差了几分?”
见到太子突然转移话题,李孝恭愁道:“看来太子殿下是不愿意写了。”
李承乾小声道:“如果说,孤忘了,皇叔你信吗?”
李孝恭摇头,“不信。”
李承乾吃着枣,又道:“其实就算是韩瑗辞官了也没什么,反正在这个时代辞官并不是一件多么不光彩的事,像是崔仁师辞官了,他反而得到了更多的士族的拥戴,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说起这件事,李承乾又问道:“孤当初听姑丈说当年行军打仗,李神通大将军打仗总是输吗?”
李孝恭道:“谁说的?叔父向来骁勇,只是他老人家常将孟子的话挂在嘴边。”
“嗯?”李承乾迟疑道:“军中将领少有看孟子的人,确实少见。”
李孝恭喝着热茶点头。
“皇叔啊。”李承乾凑前问道:“孟子哪句话?”
李孝恭回道:“不以成败论英雄。”
李承乾神色多了几分敬意,朝着宗庙方向作揖行礼。
“当年李卫公也是十分敬佩叔父的,只是李卫公这人打仗又不像陛下,总是以少胜多,往往以几千人敌数万人,多数时候李卫公都是在最后方,闲暇之余老夫去看过李卫公的兵书。”
“李卫公这人实则很是枯燥,就和他打仗是一样的,不是循规蹈矩,就是奇兵制胜,多数时候都是稳中求胜,不过李卫公有一个本领很厉害。”
李承乾疑惑道:“什么本领?”
“这件事老夫也是听承范说过,他们在攻打吐谷浑的时候,阵前争论是否要追击伏允,那时候兵马粮草已不足了,多数将领都觉得应该稳重求胜,收服失地最重要。”
“那时候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要追击,不能让伏允有喘息之机,只是一个将领说了这话,李卫公就采纳了,并且大获全胜。”
李承乾了然道:“有些时候多数人意见不一定是对的,少数人的意见也是应该听取,并且仔细斟酌。”
李孝恭又道:“陛下打仗才是痛快,大开大合,多以智谋取胜,可在李卫公的帐下十分无趣,太子殿下不妨与老夫学兵法。”
李承乾又不说话了,望着洛阳方向出神沉默着。
如今吴王李恪还在洛阳,不知形势如何,太子殿下心中牵挂,李孝恭见状也安静了下来。
西北的冷风不断吹入关中,带着风雪将八百里的秦川披一片白雪皑皑。
关中以东的洛阳,现在的洛阳一样的冰天雪地,李恪站在洛阳城的城墙,看到一群群民壮,还在搬运着石料。
良久,李恪走回了城楼。
城楼内,马周与权万纪正在此处。
李恪见到两位先生面露难色,他道:“恪已将信送去长安,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权万纪低声道:“我等奉命来洛阳治水,治水亦是治人,吴王殿下要时刻警惕,那些官吏的脏手与脏水。”
“先生放心。”
权万纪是吴王府中的长史,职责是教导吴王行事,规劝皇子的行为,当得起一声先生。
就如魏王府的王珪。
“报!”有士卒快步走来,禀报道:“吴王殿下,有三个主簿出逃,已经被柴将军拿下。”
李恪神色闪过凶芒道:“还敢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