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锦并不知道赵澜到底有什么重任,叛军突然再次进攻,战斗的锣鼓再次响起,卫世子等人急转离去,千军万卒直朝城门涌,齐齐合力死死守护京都。
她转身。
叶怀真问,“二娘子,我们去哪里?”
“去公主府。”
她要去找兄长。
一路上,民丁、巡卒、衙差、御林军各式队伍涌向不向的方向,苏若锦等人沿着街边,避避停停,朝公主府方向前进。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真姨,不对劲!”
叶怀真一边护着苏若锦,一边警觉的朝四周看过去,听到小娘子忽然出声,转头就看向她,“二娘子,怎么啦?”
苏若锦快速避到巷子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之时,街道上迎面而来的军卒挥刀就砍行人,而这些行人大部分是为守城将士烧水煮饭的后勤妇人。
遇到杀戮,妇人们惊叫,四处逃窜。
那些军卒一边杀一边朝苏若锦奔过来,明显的目标就是她。
苏若锦倏一下抽出护身的短刀,准备迎敌。
叶怀真与毛丫怎么会让她有险,二人迅速一左一右守攻。
一行军卒挥刀就上,“都给老子去死。”
转眼间,二拨人杀作一团。
暗处,花平带着芒种与守护的暗卫听到喊杀声,立即加入了厮杀。
军卒料到苏若锦身有护卫,没想到护卫人手这么厉害,竟连她一根汗毛都没有碰着,个个急眼狠戾毒辣,刀刀致命。
“走,快走。”花平进入杀戮圈中心,终于杀出机会。
人命关天,苏若锦知道自己身手几斤几两,连忙找准机会逃脱。
“别让那娘们逃了。”
到底谁要她命?苏若锦已经没时间思考,一边从衣袋里掏出石灰粉,一边对花平等人叫道,“朝南跑。”
花平与叶怀真等人听到她喊声就朝南杀过去,突然一个回转,他们就朝北边跑,苏若锦抓住这千钧一发之际,抛出了手中的石灰粉。
北風呼呼,让石灰粉扬扬洒洒,全都怆到了一行军卒脸上。
苏若一行人趁着机会逃入巷子深处。
等一行军卒抹开眼时再看时,哪还有苏若锦等人的影子。
“头,怎么办?”
“去开城门。”
“是,头。”
一行人转身就朝城门口跑。
逃过一拨军卒,又迎来另一拨,这拨人看到行人就刺,看到门就砸,无恶不作。
苏若锦一行赶紧避开逃到另一条巷子,而另一条巷子也是一样的情形。
毛丫护在苏若锦身前,看到这样的情形,惊恐不已,“锦娘,城内什么时候混进叛军了?”
“估计不止叛军。”
“还有什么坏人?”毛丫紧紧的拿着长枪,避在巷子角,她搞不懂,京城内怎么突然就有这么多坏人了。
花平与苏若锦相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难道这些穿着大胤朝军服的人是辽夏国人扮的?
老天,如果真是这样,那大胤朝岂不是要亡?
不敢再想下去,苏若锦等人赶紧去公主府,还没等走到公主府,途经的那条街道上都是厮杀的军卒,鲜血飞溅、到处都有军卒倒地。
苏若锦与花平等人大惊失色,难道公主府都被……
“阿锦,还要去找大郎吗?”
这个时候,花平已经管不了其他人了,他只保护苏若锦的安危,可是他也知道小娘子必定要看到苏大郎,否则不会跟他逃走。
果然,苏若锦回道,“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我阿兄。”
花平深吸一口气,扬刀让两个暗卫出来,几人一道护着苏若锦冲向公主府。
这一夜,汴京城如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杀戮,到处血流成河,到处都是逃命的人,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豪门贵族。
一直到天微微亮,苏若锦等人才绕到公主府西北角,花平正要攀墙跃入,公主府内有卫卒飞身杀出来。
“别打,我是赵小郡王部下。”
卫卒这才住手,看清人才把人引入公主府。
刚从后门进入,就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卫卒赶紧把他们拉到假山后,一个错眼,他们消失在假山后。
一直等见到月华公主,苏若锦等人才知道,明面上的公主府已经被洗劫,死了很多卫卒。
苏大郎见到妹妹,顾不上伤,扑上来紧紧的搂住妹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薛家父子也坐在地上,浑身是伤。
此刻,只要还有命在,都是天大的幸运。
小半天,苏若锦才缓过来,跪到月华公主面前,“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月华半瘫在椅上,连看苏若锦的力气似乎都没有。
苏若锦朝四周看看,她小叔没在。
她便悄悄坐到一边,仰头,似乎能听到地面上的杀戮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寒气进来。
月华公主一个激棱坐起,“少白吗?”
进来的是一个护卫,“回公主,苏长史正协助卫世子守城。”
“城内呢,皇宫呢?”
月华公主二连问,也正是苏若锦等人想问的,城内什么情况,皇宫又是什么样的一番情形。
护卫道,“卢少卿带领御林军与潜入城内的叛军厮杀,宁小将军守护在皇宫,保证圣上安危。”
叛军?难道没有辽夏人?
坐在暗室里,一直到肚子饿扁难受时,苏若锦才想起时辰,也不知道现在是何时辰。
月华公主几次想出暗室找苏言祖,都被身边的人劝住了,直到肚子饿得难以忍受之时,月华公主也忍不了,她挥了劝她的管事嬷嬷,“若是少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赔葬。”
管事嬷嬷还要再劝,被月华公主一把推开,她径直离开。
苏若锦也想跟出去,被苏大郎死死拉住,朝她摇头。
她暗暗叹口气,颓然坐在地上。
自从公主出去后,便再也没回来过,但有人送干粮,苏若锦等人啃干粮喝冷水,想睡了便倚在墙边睡,睡醒了就傻傻的呆着。
不知是过了两天还是三天,公主让人把他们带出了暗室。
乍出来时,光刺眼,她捂住眼好一会儿,才适应。
“阿锦——”
苏若锦慢慢睁开眼,“小叔。”
苏言祖受伤了,臂着缠着白纱布,血都渗出来了。
她快跑到他面前,“小叔。”看着他的伤。
苏言祖看着蓬头垢面的小侄女,“皇上驾崩了。”
什么?
在暗室里出来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想问,又不敢随便问。
苏言祖平静而又简单的跟他们说道,“杨敬梓杀了元平帝。”
“他人呢?”不会杀了一个皇帝,又投奔另一个皇帝吧。
苏言祖好像知道小侄女所想,“他逃了。”
“逃哪里?”不知为何,苏若锦心跳的厉害,感觉这么多年好像终于要听到答案一般。
果然,下句,苏言祖回道,“辽夏。”
苏若锦大口呼吸,“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杨夫人呢?”
苏言祖眉头一皱,“这种时候……”谁还管什么杨夫人。
苏若锦拨腿就跑,边跑边问,“小叔,杨姓的什么时候逃走的。”
“今天凌晨。”
“现在什么时辰?”
“巳时正。”
巳时……早上十点。
苏若锦叫道,“花叔,马……马……”
花平跟着苏若锦飞奔,没一会儿搞到了马,二人跨上马,直奔杨府而去。
苏言祖:……
月华公主过来,看着已经飞奔而走的小娘子,“她这是……”
“大概是去救杨夫人吧。”
月华没功夫管这些了,她说,“跟我进宫。”
元平帝被杀,魏王被刺,先帝一脉只余燕王,此刻,他正带领大军与南下的辽夏国大军厮杀,已经把辽夏国军队朝北赶了三百里。
明明几天没吃什么东西,可是苏若锦还是跟打了鸡血一般冲到了杨府。
“伯母……伯母……”
张姑姑听到苏二娘子的声音,犹如听到天籁,连忙跑出来,“苏二娘,救命啊,苏二娘救命啊!”
苏若锦直奔到杨夫人卧室。
卧室里,杨夫人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了。
苏若锦慢慢走到她床边,“伯母这是……”
“被那杀千刀的刺了一刀。”
苏若锦这才发现杨夫人心口渗出了一大片血渍。
“刀……”
“姓杨的刺了就拨了出来。”
所以……
“伯母……”苏若锦跌跪在床边,“伯母……”
张姑姑双腿跪在苏若锦面前,“二娘子,求求你救救我们夫人,求你了。”
救?
苏若锦抹干眼泪,“花叔……”
像花平这些人,他们就是在刀尖上过日子,肯家有刀伤大夫。
小娘子泪眼汪汪的,花平点了下头,先伸手把了下杨夫人的脉,然后才让跟过来的芒种去找大夫。
大夫有大夫的治法,苏若锦也想办法让杨夫人吊住这口气,找人参,弄盐水给她喝,反正只要能吊住气的方法,她都去试。
花平找来的刀伤大夫发现刀刺的歪了一些,也就是说只要能吊住杨夫人的气,再想办法去高烧,挺过高热,就有活的希望。
苏若锦守杨夫人一天一夜,终于把人从阎王爷哪里抢了回来。
没想到清醒过来的杨夫人竟然要自杀,气的苏若锦破口大骂,“好好,那你就去死,死了,阿容连娘都没有,从此就是孤儿,不仅如此,还要被世人骂,是敌国奸细的种,然后她也生不如死,也一刀把自己了结了,大家都去死。”
不顾心口伤口要撞死的杨夫人被小娘子骂的顿住了,半天才哭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活下去。”
苏若锦见她不再一心求死,才暗暗松口气,坐到床边,伸手抚她后背,“伯母,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又怎么样,谁会想到枕身人居然是敌国奸细,还给他生儿育女,我……”她有何颜面面对世人。
“我说了,伯母,这是敌人太狡诈,不是我们的错。”
杨夫人面如死灰,不是她的错,那又怎么样,世人不这么想,她没办法再活下去了。
苏若锦道,“伯母,现在到处都打仗,京城世家在这次叛乱中,也死伤无数,每个人都在想怎么活下去,那有人有空理会我们这边。”
杨夫人看向苦口婆心的小娘子,用力牵出几分笑意,“阿锦,谢谢你救了我,可是我真没办法……”
苏若锦伸手捂住杨夫人的嘴,“伯母,还记得那个张木匠吗?”
杨夫人:……
“小郡王已经把他隐入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平静的生活,你也可以。”
“我……”
苏若锦再次劝道,“这些年,你过的不幸福,终于摆脱这个人渣了,找个没人的地方为自己而活,难道不美哉?”
“为自己而活?”
“是啊,伯母,相信我,没了这个人渣,你带着阿容他们兄妹,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过平凡而安稳的生活,不知多好?”
“我……”
“难道伯母不舍得京城的繁华?”
“当然不是。”
“难道伯母没钱?”
“我当然有。”
苏若锦灿烂一笑,“你看,有钱有闲有儿有女,过自己的日子,不知有多好,难道你不向往?”
“我……”
苏若锦根本不让她想什么夫纲君臣、什么世俗眼光,更不让她想什么敌国奸细,这又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让一个女人来承担这些。
她不停的给杨夫人洗脑,让她充满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最后,独立了多年的杨夫人终于被小娘子说动,“我真能这样活?”
“当然。”苏若锦握住她手,“只要你想,没什么不可以,我们也可以帮你。”
杨夫人看着苏若锦久久没动。
虽然杨夫人还是闷不吭声,但是她不再抗拒吃药,苏若锦一直陪着她,甚至跟她聊起敌国奸细——杨敬梓。
“他本名叫苟纯文,是辽夏国苟家幼子,文武双全,很有志向,通过假死,弄到假身份混到了我大胤朝的京城,化名吴闻,与真正的杨大人成了朋友,但他毕竟是带着目的来的,所以几乎没人知道杨大人与他是朋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代替了杨大人。”
杨夫人紧张的问,“连皇城司的人都不知道杨敬梓是什么时候被替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