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芊芊第一次尝到了人生地不熟所带来的不便。
陆家再怎么缺钱,也是京城勋贵,撇开老太爷对太上皇的从龙之功,陆行舟在工部任职,陆凌霄又刚立下战功,一个在京城举目无亲的小商女,想要在陆家全身而退,太难了。
“小九,活下去……”
“爹——”
夜半,孟芊芊再一次被噩梦惊醒,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湿透了她的青丝。
“嗤,想爬本督床的女人多,着急认爹的,你是头一个。”
陆沅漫不经心的嗓音徐徐入耳,令人心神为之一凛。
孟芊芊忙松开他的紫色衣袖,不动声色地坐起身,看了他一眼,道:“大都督总这么爱闯妇人内室吗?”
“本督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德行、羞耻心、伦理纲常,大都督统统没有!
陆沅慵懒地靠在铺了虎皮的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搁在一个精致的脚凳上。
海棠院可没这些奢华的紫檀木家具。
孟芊芊又扫了眼一旁的炭盆,里头的银炭也变成了皇宫的主子才用得起的红萝炭。
他倒是会享受。
陆沅翻了页手中的话本,一脸嫌弃地说道:“你们女人就看这些无聊东西?”
她本身并不爱看话本,是为了讲给老太君听,才看的。
孟芊芊道:“小女子胸无大志,让大都督见笑了。”
陆沅又翻了一页:“小九是谁?”
孟芊芊道:“小女子在家行九。”
“呜哇!”
篮子里传来一道凶巴巴的小奶音。
孟芊芊这才留意到某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
这可不能怪她,实在是某位大都督的存在感太强大了。
孟芊芊把小家伙从篮子里抱了出来。
小家伙身子一紧,孟芊芊见状不妙,眼疾手快地将小家伙举了出去。
“阿嚏!”
小家伙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陆沅淡淡拿开及时挡住脸的话本,眼底闪过一抹杀气。
孟芊芊无辜地眨了眨眼。
小家伙挂着鼻涕泡泡,一脸懵圈。
孟芊芊赶紧给小家伙喂奶,鼻子也擦得干干净净的。
小家伙的胃口并未受影响,大快朵颐地吃着奶,很快便发了一身汗,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孟芊芊突然问道:“不知如何称呼令爱。”
陆沅淡道:“宝猪。”
小家伙仿佛是听懂了来自陆沅的嘲讽,超凶地叫道:“呜哇!”
某大都督呵了一声:“你自己抓的猪。”
人家抓周是抓算盘、抓金抓银抓笔杆,她倒好,爬去厨房抓了一头烤乳猪。
孟芊芊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你是想吃肉吗?这么小,不能吃肉的。”
小家伙张开小嘴儿,向孟芊芊显摆自己的小牙牙。
孟芊芊道:“长牙了也不能吃。”
小家伙委屈:“呜哇。”
就在孟芊芊以为陆沅懒得告诉自己小家伙的真名时,陆沅翻了页话本,淡淡说道:“宝姝,小名昭昭。”
宝姝吃饱喝足,玩了会儿自己的小脚丫子,睡着了。
孟芊芊不动声色地看了陆沅一眼。
陆沅手中的话本只剩下最后几页,他看着话本,淡淡开口:“偷瞄了本督一宿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这个人太敏锐了,不论是在巷子里发现自己,亦或是此时看穿自己。
左不过自己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孟芊芊不卑不亢道:“小女子想与大都督做笔交易。”
陆沅翻了一页话本,不咸不淡地说道:“别以为你喂了几次本督的女儿,就有资格与本督做交易。”
孟芊芊单刀直入:“北凉的探子入京了。”
“本督知道。”
“但锦衣卫并没查出他们的下落,而且锦衣卫一定查不到。”
“哦?”
陆沅终于来了点儿兴致,合上话本,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眸朝她看了过来。
他眼底噙着笑,更噙着无尽的杀意。
孟芊芊迎上他的视线:“北凉的探子藏在万花楼。”
陆沅唇角一勾:“陆凌霄告诉你的?”
孟芊芊面不改色地说道:“无意中听到的,他不确定,也不敢去查,但我想,大都督应该是敢的,毕竟天底下没有大都督的锦衣卫不敢去的地方。”
“你可知欺瞒本督的下场?”
“小女子不敢。”
“本督还没答应和你做交易,你便告知了本督,不怕本督杀了你,来个翻脸不认账?”
“大都督或许不是好人,但绝不是小人。”
陆沅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想要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里,京城下了好几场大雪,孟芊芊以养病为由,一直待在海棠院看账。
她不再惯着府上那帮人,不仅老夫人的燕窝停掉了,好几处过于铺张的用度也缩减了。
老夫人气得半死,喊孟芊芊过去训话,孟芊芊就是不去。
而下大雪的好处就是老夫人不敢冒着摔一跤的风险,亲自来海棠院训斥她。
老夫人倒是想叫陆凌霄管教一下自己妻子,奈何陆凌霄不在。
锦衣卫在京城万花楼查出了北凉的探子,三人被当场抓获,另外两个逃走了。
陆凌霄在北凉潜伏过,熟悉北凉人的伪装,正忙着给朝堂抓探子呢,好几日没回府了。
老夫人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嘴上都起了几个燎泡。
好不容易等到雪停了,老夫人娘家又来了人。
“小姐,老夫人那边请你过去一趟。”
半夏进屋说道。
孟芊芊刚看完最后一本烂账,用朱砂笔圈出错处。
“小姐,去吗?”李嬷嬷担忧地问,“听说赵家人来了,八成又是来打秋风的。”
老夫人连吃带拿养娘家,吃相太难看,连李嬷嬷都看不下去了。
孟芊芊合上账本:“来得好,有些账,也该算算了。”
吃了她这么多年,该让他们全部吐出来了!
赵家此番上门的是老夫人的弟妹与侄孙。
孟芊芊刚到门口便听见赵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大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恒哥儿啊……他是你亲侄孙……你救救他……”
二夫人撇嘴儿:“他惹谁不好,惹了锦衣卫指挥使,我们有什么法子?”
赵老夫人道:“要不……让霄哥儿去说个情?”
老夫人道:“霄哥儿……这几日不在。”
什么不在?分明是跟锦衣卫不熟,说不上话!
赵老夫人哭道:“恒哥儿喝多了……不是故意调戏人家的……再说他也不知那个姑娘是指挥使大人的妹妹啊……只要两万两……这事儿就算了了……不然他们就打死恒哥儿……”
二夫人花容失色:“两万两?我们陆家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赵老夫人道:“孟丫头不是有钱吗?问她拿就是了!”
孟芊芊打了帘子进屋:“舅祖母,别说我没这么多银子,就算有,我也不能拿去填你们赵家的窟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