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芊芊、陆沅、宗政曦，以及他的贴身太监小德子，一道去了太上皇的寝殿——庄和殿。

庄和殿只是一座清幽的小殿，住进这里是太上皇自己要求的。

在寺庙礼佛数年，他逐渐习惯了清净。

刚进殿，孟芊芊与陆沅便感受到了一股无比紧张的气氛。

太监宫女们齐齐跪在廊下，低垂着眉眼，大气不敢出一声，偶有太医院的人脚步匆匆而过，但也全是神色凝重。

“陛……”

看守的宫人发现了宗政曦，正要给他行礼。

宗政曦抬了抬手，宫人谨慎退至一旁。

宗政曦不过是离开了两个时辰，等返回父皇寝殿时，发现这里父皇床前多了不少人。

“皇姐。”

宗政曦叫了宛平公主一声。

宛平公主什么也没听见，她跪在床前，趴在太上皇身边哭得不能自已。

在她身后，跪着其余的手足兄弟。

但其中多少是真的痛彻心扉，多少是演得声泪俱下，不得而知。

孟芊芊与陆沅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沅虽不愿去看宛平公主，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对太上皇的孝心是真的，如果太上皇真是让人下了毒，可以先排除掉她。

孟芊芊的目光于是扫过了其余几位王爷，不认识，暂时也看不出什么。

“陛下。”

三王爷最先发现宗正曦，起身冲他行了一礼。

其余人也纷纷起身。

宗政曦道：“皇兄们无需多礼。”

见太医们也赶紧给他行礼。

随后，所有人都看见了他身后的陆沅与孟芊芊。

他们之中未必全都认识孟芊芊，可无人不识陆沅。

众人狠狠一惊。

宗政曦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定了定神，说道：“陆夫人精通岐黄之术，朕去都督府请了她来为父皇治病。”

“荒唐！”

二王爷怒目上前，他的年纪比丽贵妃还大，是个派头十足的王爷。

他指着孟芊芊道，“我从未听说过她懂什么医术，即便是懂，就凭她如今的身份，究竟是治父皇，还是害父皇，怕是不好说呢！”

三王爷也帮腔道：“是啊，陛下，你忘了父皇这几年是被谁送去行宫‘养病’的了？”

除了宗政曦，其余人真以为太上皇这几年是被软禁在行宫。

二王爷道：“陆沅就没好安心！”

宗政曦有些气弱：“父皇……父皇这几年在‘行宫’其实好好儿的。”

倒是一回宫就病了。

他没照顾好父皇，他太没用了！

二王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忘了先太子是怎么死的吗？不正是他请了个江湖郎中，把人治死的？”

五王爷讥讽地说道：“二哥三哥，你们别说了，太子不死，轮得到他当天子？他怎会怪陆沅？”

陆沅淡淡开口：“陛下，本督不过是一个月没上朝，你的这些哥哥们就已经敢这么和你说话了？”

宗政曦的脸一白。

没错，陆沅摄政时，他的哥哥们没一个敢对他冷嘲热讽、出言不逊。

就好像，只有陆沅可以教训他，别人都不能。

三王爷冷声道：“陆沅，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是父皇与相国宽容，念及你降服北凉有功，这才没要你狗命！”

“相国。”陆沅挑眉。

说曹操曹操到。

小太监禀报道：“陛下，相国求见，他带了神医过来。”

见到荀相国身边的神医的一霎，孟芊芊的神色顿住了。

燕娘子？

竟然是她？

孟芊芊没怀疑燕娘子的神医名头，毕竟当初自己在长春宫受罚后寒症发作，命悬一线，就是燕娘子把自己救回来的。

她惊讶的是燕娘子怎会与荀相国一起？

她再看陆沅丝毫不意外的样子，瞬间明白了。

燕娘子是荀相国的人。

难怪万花楼在京城的地位如此卓然。

杀害她家人的凶手与万花楼有关，如此是不是说明，荀相国也与她家的案子有关？

能在那么多的破绽下，让一桩案子盖棺定论的人，必定权势滔天。

老实说，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是陆沅，接近他，利用他，其实也是在调查他。

后面在边关走了一遭，陆沅的嫌疑被排除了。

那么，到底是太上皇，还是荀相国？

荀相国给宗政曦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臣，叩见陛下！”

陆沅从不给天子行跪礼，相较之下，相国的礼数周全多了。

宗政曦忙道：“相国快快平身，这位神医也请平身。”

相国与燕娘子一前一后站起身。

“相国。”

陆沅从容客套地拱了拱手。

荀相国也拱手回礼。

而后，荀相国对宗政曦道：“陛下，臣听说太上皇病危，太医们已竭尽所能为太上皇稳住病情，只是不眠不休了三日，太医们心力交瘁，臣多方打听下，得知万花楼的燕娘子医术高明，不如请她为太上皇瞧瞧。”

一番话既道明了来意，又给了太医们台阶下。

谁听了不说一句舒坦？

几位王爷全都没意见。

宗政曦只能答应了。

燕娘子来到床前，对宛平公主道：“公主，奴家要为太上皇诊脉，劳烦公主先去椅子上歇会儿。”

宛平公主没动，她伤心过度，整个人都呆滞了。

最后，宗政曦让两个宫女把她强行带走了：“勿要伤了皇姐！”

燕娘子给太上皇把了脉，检查了身子，扒开眼皮看了瞳孔与舌头，摇了摇头：“不是温病，也不是中毒，好奇怪，这种病我从未见过。”

荀相国眉头紧锁：“可有医治之法？”

燕娘子再次摇头：“查不出病，无法对症下药。”

孟芊芊凝眸，她相信燕娘子的医术，不会诊错。

既不是温病，也不是中毒，那就只能是——

她开口：“可否让我一试？”

燕娘子淡淡地笑了：“你？你别忘了，你当初的小命还是我给捡回来的，你那么厉害，怎么连自己的寒症都治不了？”

一听这话，几位王爷更不肯让孟芊芊给太上皇治病了。

孟芊芊道：“医者不自医。”

她不是治不了，是她缺药，治疗寒症的那种灵芝，她有钱也买不到。

燕娘子莞尔一笑：“好一句医者不自医，就怕你们都督府……别有用心，要知道大夫杀起人可是很容易的，比如当年的楚夫人。”

是啊，武功绝顶的楚大元帅，就是死在了边关神医楚夫人手中。

陆沅低声问孟芊芊：“有几成把握？”

孟芊芊想了想：“不到三成。”

陆沅：“够了。”

不待孟芊芊弄清楚这个够了是几个意思，就见陆沅无比郑重地往前走了几步，气场全开。

“我愿以性命担保，我夫人绝不会暗害太上皇。太上皇在，我在，太上皇薨，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