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出了京都城,秦瑶便一路不停。
快马加鞭,踏雪疾驰,赶在除夕夜前夕,到了望城。
与兄长和大郎一起过年。
顺便祭拜原身已经亡故的父母家人。
一年没见,大郎老成稳重了许多。
跟随在秦封身边这一年,少年人增长了不少见识。
从阿娘口中得知京都城的变化,也想要回去看看。
年后,母子二人便暂时分开。
大郎从舅舅那领了一支马队,尝试独立带队走商。
秦瑶在望城暂留一月,帮哥哥将本地对手全部收拾了个干净。
正月刚过,一人一马,继续北上。
等大郎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成功带着自己的商队回到京城时。
秦瑶已经和蛮国公主鹄纥缇香,以及蛮王大阏氏惠阳,开始驯鹰跑马的快乐日子。
皇城司的探子总是能及时将关于秦瑶的消息送到刘季手上。
大郎还没进京都城,这位老父亲便喜滋滋奔到南楼关相迎。
父子见面,大郎正感动着呢。
老父亲上来便将他浑身上下搜摸了一遍。
一边搜一边期待问:“秦瑶那毒妇有没有让你带什么东西回来给老子?”
大郎:“......”
如果可以,他真想再吊吊亲爹的胃口。
但想起他被阿娘丢在京都城里,可怜兮兮望妻石的模样,少年人到底心软。
大郎一把挥开围在自己身前这个胡子拉碴毫无往日潇洒俊逸的男人。
走到马车前,从一堆货物里掏出一只宝匣。
刘季接过立马打开。
里面是一把精工打造的匕首,上面密嵌大大小小几百颗宝石,流光溢彩,华美非凡。
刘季猛的倒吸一口冷气,这匕首一看就知道比他命还贵!
大郎解释道:“正月初八那日,望城珍宝阁办了场拍卖会,舅舅带我和阿娘前去见见世面。”
“当时这把匕首一端上来,阿娘就说:这么骚包,你爹肯定喜欢。”
“于是便花重金拍下,此次我回京,便让我带回来给阿爹你。”
刘季把那匕首摸了又摸,两眼亮晶晶的追问:“真的假的?”
“假的!”大郎戏谑伸手便要来抢,“阿爹不喜欢可以给我,我喜欢得紧!”
刘季没好气的把小子伸来的手拍开,嗤了他一声,自己将匕首宝贝的收进怀里。
这可是娘子特意给他拍下来的,臭小子想都别想!
自此,刘季是气也消了,怨也没了,口中的毒妇又变成了亲亲娘子。
打那日后,一改先前怨夫形象,又恢复了往日的潇洒帅气模样。
公务繁忙时,也不忘抽空回家照看孩子们。
若是闲下来,也会带上家里几人去周边耍耍,监督监督孩子们的学业。
等刘季再次收到秦瑶的消息时。
正是二郎第一次参加完县试,上榜出了好成绩时。
刘季心情非常好,一边熟练的应付同僚们的虚情假意恭贺,一边拿着厚厚一沓关于娘子的消息,回家与家人们共同分享。
只是得知秦瑶从大草原又跑到了西域沙漠去,每日过得自由肆意后,刘季酸了。
苍徐三年二月。
位于盛国西南面的西沙土司侵占盛国疆域,来势汹汹,势如破竹。
正当满朝震惊之时。
皇城司密探被迫呈上了一封简信。
为什么是被迫?
因为他们的秘密基地居然让人给找到了,而且那勇猛无比的神秘人强行将这封简信塞到了他们信鸽身上。
上写着:有人要干我姐妹,我先冲了,后勤补给记得给我续上!
无署名,亦无任何人名出现。
但拿到这份简信的刘季就是知道,这是他那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亲亲娘子写给自己的。
联想到西沙土司的来势汹汹,刘季心里当即咯噔下,头皮发麻。
秦瑶这婆娘,先前不还在西域沙漠里吗?
怎么又跑到西沙土司那边去了?
还要跟人干架,还先斩后奏?
皇城司司长拍桌怒吼:“这么能你咋不上天啊!双拳难敌四手,要是死在了战场上,老子不得守寡啊!”
骂完,爽了。
马不停蹄冲进宫去,赶紧让皇上下令征调各地粮食补给送至西南边防。
随着西南战报一封封的送到京都城,刘季急得嘴上打燎泡。
可那一封封战报里,一点关于秦瑶的痕迹都没有。
刘季那个心焦哇,不是说帮她姐妹干仗去了吗,以她那身本事,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不放心的刘季,夜闯紫微宫。
要了送补给的活,亲自找到西沙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好嘛,人家挂着的是另外一个名号,根本就不用原名。
正生擒了那西沙土司,与满军的男女将士们痛快豪饮呢。
那西南边防大将军十分欣赏这位得力干将,赐她西沙美人俘虏十二名。
人家一边大口吃肉喝酒,一边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再看他刘季,为了赶路,风尘仆仆,胡子打绺,头发遭乱,眼窝凹陷,躺在在死人堆了,保管叫人分辨不出他是死是活。
刘季怒从心中起,大步流星冲到那左拥右抱的女人身前,一把掀了她的酒盏。
他一怒之下,就怒了这一下。
再醒来,已经是在军营大将军的大账内。
两年多未见的夫妻二人夜战三百回合,把简易搭建的临时行军床都弄塌了。
大将军想笑不敢笑,自觉让出了自己的大帐,安置这对凶猛夫妇。
在西南边防这段日子,夫妇两妇唱夫随,倒是恩爱和谐。
只是突然某日,秦瑶牵着她的汗血宝马,又走了。
这次她留了一封长信以作安抚,家里的男人才没炸毛。
刘季老老实实回京看家看孩子。
秦瑶那边步履不停,走遍了大好河山。
有时她也会托人带些东西回家,有岭南的树、暹罗的猫、南海的珍珠、北境的松塔、河南的犀牛角、原始森林里抓到的蝶......
她人不在家,也鲜少回来。
偶尔出现在京城或是刘家村,都是匆匆几日。
但家里人口中念叨的全是关于她的话题,这个人离得远,又好像一直陪伴在大家身边。
十年间,秦瑶的足迹遍布盛国角落。
而十年过去,刘季依然每次收到有关于她的消息,都会激动欢喜。
那种感觉他有点说不清楚,好似有人在替他过另外一种精彩人生,所以总是满怀期待。
苍徐十一年秋,家里发生了三件大喜事。
一是三郎入赘徐家,与徐佳佳喜结连理,两个没心没肺只知吃喝的年轻人成立了他们自己的小家。
二是二郎和四娘兄妹。
二郎成功入仕。
四娘也如愿成了盛国第一位女巡按。
这两个都是不需要刘季操心的。
当然,也是兄妹两自己主意大,他这个当爹的已经管不着了。
没被他们反过来管,已经是老父亲最后的挣扎。
第三件大喜事,是秦瑶回家了。
她回到了刘家村,就在从前那间小院里等着他们。
刘季得知消息之后,谎称爹娘身子不好,恐怕要死了。
告假半年,带上阿旺,二人欢欢喜喜回刘家村。
一入村,就被扛起锄头堵在村口的刘老汉追着暴打一顿。
“刘三你这不孝子,老子和你娘活得好好的,你咒谁要死呢?”
“别以为你当了个破官你就可以无法无天,敢在你老子面前张狂,老子打死你!”
刘老汉在后面追,刘季在前头跑。
一不留神撞到两个人,抬头一看,差点没把刘季吓死。
这两人,一个是他们村里学堂的教书先生甄玉白。
另外一个,居然是前皇帝,如今的贤王百里庆阳。
他一身教书先生的打扮,文文弱弱的样子,同甄玉白一起将震惊的刘季扶起来,冲他浅浅一笑,便走了。
二人身后还坠了一群村里小孩,其中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十岁小姑娘嚷得最是大声。
正是二嫂邱氏后面生的丫头,如今刘家村里的新一代小霸王。
金宝已娶妻,夫妇二人在县里开了一家酒肆,日子过得很红火。
金花没嫁出村,在村里寻了个好小伙,接手了村里的文具厂,现在是厂里的大总管。
大毛是个厉害的,爱读书又上进。
刘肥前两年才派人来将他接到京城。
找了最好的私塾和先生,来年打算参加县试了。
说到刘肥,刘老汉比见了刘季更来气。
这么多年了,还未娶妻成家,只怕要成老光棍。
想到此处,刘老汉手里的锄头就忍不住朝刘季狠狠扫去。
“你这当哥的怎么也不操心着点你弟弟,他若是这般单下去,日后死了都没人给他摔瓦,成了那孤魂野鬼!”
“刘三儿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小子撺掇的?!”
刘季刚从见到贤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迎头就是亲爹的一锄头。
感受到那股劲风,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
老头这是下死手啊!
可惜多年没有娘子在身边演练,他反应退化了许多,这一锄头,眼看着砸下来,竟躲不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刘季身前,一把就抓住了砸下来的锄头。
“爹,我知道您气,但您先别气,这人交给我来收拾,您尽管放心。”
听到这熟悉的女音,刘季惊喜抬眸,“娘子!”
秦瑶回头挑眉一笑,十年了,岁月好似没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皮肤黑了些,身材精壮了些。
那满满的安全感,还是那么让人放心。
看在秦瑶的份上,刘老汉撤了。
夫妇两并肩往家走,闲谈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人和事。
刘季挽起衣袖下厨房给她做好吃的,秦瑶闲坐在院里的桂花树下小憩,一如往常。
只是忙碌间刘季抽空回眸往那院里一瞧,忍不住想,她到底是人还是精怪变的呢?
如果是精怪,又是哪种精怪?
想来,应该是好的,不吃人的那种。
只可惜,他们遇见得晚了,他从不知她的过去。
但现在还能一起待在这间小院里为她做羹汤,已十分满足。
......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