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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的日子是在处暑,虽早几日立了秋,却还燥热着。

经过一整日的繁文缛节,崔令鸢脸都笑酸了,整个人昏昏沉沉浑浑噩噩,郡君规制的嫁衣更是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人烦闷。

好歹祖母将芙蓉园直接赠予她当做二人的婚宅,下人都是熟悉的,也没有任何外人约束。

虽然累,但当婚仪结束之后,她不必再饿着肚子守礼,婚房内也摆了足量的冰,唯这两点上还算舒心。

她可不会顾着对方如何想,婚仪结束之后,便自顾卸了妆饰,清清爽爽地饱餐了一顿。

丁香还担忧呢:“郡君不等郎君么?”

“他在外,觥筹交错不知有多得意,还会吃不饱?”崔令鸢不甚在意地挟了一筷子过水冷面入口,清爽劲道。

这话说完,便见周围婢子都愣了愣。

崔令鸢抬眼,方才她们背地蛐蛐的新郎官沈晏赫然出现在门口,不知何时回的,亦不知听了多少去。

其余婢子皆乖觉退下,屋内只剩沈晏与她。

崔令鸢到底心虚地眯眼一笑:“沈三郎。”

说完,又想起是该改口了,补充道,“郎君。”

沈晏面上有浅浅绯色,显然是喝了不少,一步步走近,步子却依旧很稳,直至崔令鸢能闻见他身上的酒气,才停住脚,低下头来看她。

一站一坐的姿势使得对方带来些天然的压迫感。

崔令鸢一瞬间想起来,那日她与他约法三章,他说的那些话。

脸上顿时发烫,抿抿唇,为了驱散这尴尬,扭头便寻了个很合适的话题:“郎君饿否?要么也来点儿?”

沈晏很轻地“嗯”了声。

及至坐下,对方才缓缓开口:“喜宴上觥筹交错是不错,却也没有垫饱肚子的机会,亦要招待宾客,不比郡君还能休息传膳。”

这一开口便能觉出声音到底比清醒时多了几分哑意,想来是酒液辣喉,甚至从话中听出几分委屈。

毕竟是自己揣测人家,崔令鸢干笑一声,挪开目光。

沈晏慢条斯理地进食。

自他来后,崔令鸢的心思便没法专心放在吃食上了,越飘越远,一时又想到那些香艳梦,顿时耳廓灼烫。

对哈,今天还有,还有洞房花烛啊。

她没喝酒,脸色却比有些醉意了的沈晏还要酡红。

吃完洗漱过后,又喝了交杯酒。

面对而站着饮酒时,她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近在咫尺的距离将这压迫感逼得更强烈,方才“交杯”的挽手姿势时不时在她脑海中回现,与梦中的亲密无间紧紧分不开。

她轻咳一声,推了推对方的胸口,强装镇定道:“一身酒味儿,你快去沐浴呀。”

她分明看见沈晏又拿那种琢磨不透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后,才朝浴间走去。

她松了口气,拿手背搓了搓发烫的脸。

呔,快镇定些!何至于此!莫要给我们二十一世纪人丢脸!

她在心中惴惴,据闻新婚初夜都会很痛,沈三郎如何也不像是个会怜香惜玉的……

及至沈晏换上一身寝衣出来,远远就看见了靠在床栏上忐忑出神的崔令鸢。

其实他又比她好得到哪里去呢?

沈晏看出她害怕,心中亦在想着,不知对方是否情愿……他不会勉强她。

虽然,他期待着能有一日,如梦中那般声声低缠唤她,“阿翘”。

“郡君早些休息。”沈晏没有坐在她身边,而是在床边的鼓凳上坐了下来,也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分寸。

崔令鸢有些奇怪:“你呢?”

“郡君若不习惯,我可以去侧间睡下。”

崔令鸢微怔。

看着略带傻气的一张俏脸,沈晏抿抿唇,接而起身。

“哎——”崔令鸢刚才做好心理准备,心道这叫什么事?那股子诡异的豪气又涌了上来,“别去。”

沈晏引首:“郡君还有吩咐?”

她硬着头皮找理由:“这府里不少是外祖母的人,洞房夜,像什么样子?”反正她一贯是这样娇蛮的性子,这会子不让他走,也很合理。

崔令鸢慢吞吞地给他让了个位置:“放心,床这般大,我不会挤你的。”

沈晏并不多话,挑了帐子,在她身侧和衣卧下。

崔令鸢已经拱身转向里面躺着去了,她只觉床边一沉,而后帐中光线昏暗下来,便知是对方在她身侧躺下。

明明没睡着,呼吸却轻浅得几乎听不见,崔令鸢辗转反侧,一时心想,只有我心猿意马?看来果真是那梦的缘故。

所以即便梦中之人不是沈三郎,换做旁人,我也会害羞的吧?

……

一声秋雷乍响,仿佛炸在耳边,崔令鸢正琢磨着虚心事,吓得一哆嗦,滚进了被子里。

“……郡君?”一道轻声迟疑响起。

她抚着胸口,那儿正砰砰跳个不停,惊魂未定。

久久没有回应,沈晏盯了微微鼓动的被子一会儿,到底犹豫着伸手拉下。

入目是一张吓得发白小脸,这张脸上,方才还漾着熟醉的绯红,叫他不敢多看一眼。

可见吓得不轻。

美人惊惧,总会叫人更加怜惜,何况这美人是自己心仪小娘子,更何况心仪小娘子已成了自己新妇,此刻正同床共枕。

他与月亮离得这样近。

沈晏不自觉便缓了声音:“别怕,只是打雷罢了。”

头顶的被子被掀开,对上一张清俊好看的脸,比冰山似的人物露出这样的迟疑担忧神色更令她惊讶的是,对方伸手,有些僵硬地在她肩头抚了抚,“好了。”

崔令鸢惊讶地看他,沈三郎何曾这样温柔过?

沈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垂下眼。

崔令鸢瞥他,呵,双颊绯红,可不一定是醉意,也有可能是……羞意。

那诡异的豪气在这一刻攀上了顶峰。

她凑近了些,以至于面对而卧,对方的气息全扑在她颈边,痒痒柔柔的,是比体温更高的灼热。

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对方呼吸轻浅,只是刚才隔得太远。

“郡君……”离得太近了。

他捉住她乱动的手,有些微恼,怎么能毫无防备地离男子这般近?

崔令鸢直视对方双眼,又在那双琥珀色瞳中看见了自己。

她勾唇一笑:“沈三郎,我们好似有什么事情忘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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