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府,花园内,亭台轩榭,小桥流水,一应俱全。
先前在宁安堂一一见过,眼下闲来无事,故而北静太妃便引着众人瞧瞧王府花园的景色。
白石桥上,北静太妃在元春等人的簇拥下迈上石桥,宝钗、黛玉几人紧随其后,眸光瞧着两侧佳木茏葱,奇花闪灼,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甚是华丽,姊妹们轻声细语的笑闹着。
湘云眸光四处张望,似是觉得什么都新鲜,忽地拉了拉身旁的探春,遥指前方道:““三姐姐,你瞧那……”
众人顺着湘云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其内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露头。
北静太妃不解其意,笑着问道:“那儿有什么特殊的要与三丫头分享。”
湘云“咯咯”一笑,清声道:“那儿不是有芭蕉树,三姐姐最喜芭蕉了。”
“哦..”
北静太妃应了一声,眸光瞧了眼探春,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三丫头喜欢芭蕉。”
元春与探春两人现在虽是王府的人,只是进王府的时日尚短,别说是探春的喜好,就是正牌儿媳的元春,北静太妃也不甚了解。
水溶闻言心下一动,“蕉下客”啊,三妹妹确实不讨厌芭蕉。
原著中探春本就说过“最喜芭蕉”之事,而且还得了个“蕉下客”的别号,只是虽知其喜好,但探春为何喜爱芭蕉却不得而知。
不过细想一番,芭蕉直立高大,体态粗犷潇洒,而蕉叶则碧翠似绢,玲珑入画,兼有粗豪和精细两种特质,而探春性子疏朗大方,办事练达,有着一股子男儿的爽利,而私下里,探春温婉...可亲,处处透着女儿家的细腻,两者相得益彰,可见芭蕉代表着探春的品性,也难怪探春喜爱芭蕉。
眼下见北静太妃开了口,水溶便出声道:“母亲,此事孩儿倒是知晓,三妹妹最喜芭蕉了。”
探春闻言抬着明亮的双眸瞧着水溶,其中略显些许疑惑,她又没与姐夫说过此事,姐夫怎知她喜芭蕉?
此时,一旁的元春近前一步,对着探春道:“既然三妹妹喜欢芭蕉,何不如就选此处作为居所,三妹妹又是喜欢读书的,此处显的清幽,正适合呢。”
“居所”?
似王夫人、宝黛几人并不知其中详情,故而脸上都带着疑惑,元春见状也就解释起来。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眸光皆然看向探春。
探春见状清声应道:“我听大姐姐的。”
沉默不语的王夫人闻言心下满意,之所以让探春陪嫁,其意本就是帮衬元春的,一处院落不打紧,关键是在态度。
元春自然也明白探春的意思,抿嘴一笑后,近前拉着探春的手儿轻声道:“装饰什么的你吩咐人去办,需要置办什么也不要节省,要是让我受了王爷的埋怨,可饶不得你。”
探春闻言玉颊微醺,那灵动的双眸偷偷瞄了水溶一眼,应了一声。
北静太妃对此并不多言,毕竟这事当初水溶就告知于她,只是瞧着湘云心中一动,转而说道:“云丫头,你也择一处院子,以后来王府的时候也有地方落脚。”
水溶闻言默然不语,毕竟要认湘云做干女儿,以后少不得来王府拜见,不过北静太妃要另设一处给湘云单独住,可见对这个干女儿是上了心的。
湘云听后摇了摇头,语气略显撒娇道:“王府这么大,一個人住怪冷清的,我要和三姐姐一块住。”
北静太妃瞧着湘云撒娇卖萌的,一派天真可爱,自个都恍惚年轻起来,笑着应道:“好,都依你。”
插曲过去,众人继续游园,不过这么一大群人的,自然有快有慢,而领头的北静太妃也并不在意,故而并未放缓脚步,不多时,大家伙也就分成了两批。
前面为首的便是北静王妃、王夫人、元春、湘云、宝玉,落后一步的便是水溶、李纨、宝钗、黛玉、探春、贾环、贾兰几人。
水溶目光瞧着前方莲步而行的黛玉,那笔直的细腿似是有些打软,他知道黛玉自小病弱,属于那种风吹既倒的弱不禁风体质,眼下游了一会园子,身子就有些吃不消了,于是出声道:“咱们先到凉亭那边儿坐坐。”
几人闻言皆然顿了顿脚步,眸光瞧向出声的水溶,而探春神色略显犹豫,轻声道:“姐夫,怕是不好吧。”
水溶明白探春的意思,若是歇脚的话,两批人就隔的更远了。
然而水溶并不在意,目光瞧了瞧那鬓角已现出一层细汗的黛玉,白皙的小脸蛋儿有些晕红,细气微微的,笑着说道:“有些乏了,且先歇歇脚吧,咱们都是自家人,哪有这么多虚礼,何况不是还有你和我这两个主人家在,母亲那儿也不会说什么。”
探春闻言芳心微动,那硕大的明眸不由地嗔了水溶一眼,什么主人家儿,她可不....是呢!
不过探春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这是王爷做主的事儿,倒是那黛玉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微动,星眸静静的瞧着水溶。
姐夫说乏的时候是瞧了一眼自个吧?
既然水溶发了话儿,众人也就顺坡下驴的,随着水溶在凉亭落脚。
刚一落座,探春就瞧见贾环耷拉着脑袋缩在角落里,心下当即有些火气,挑眉道:“坐没坐相,给我坐好来。”
贾环闻言顿时委屈起来,小声嘟囔道:“你就知道说我。”
探春听后顿时就火了,正欲训斥之时,水溶则劝了下来,旋即目光看向贾环,见贾环这举止荒疏的,确实招人嫌,不由地让他挑眉道:“环哥儿,所谓自尊自重,若是不想别人说你,那你自个就得拿出个自重的样子来,你现在是我的伴读,代表着我的脸面,要是让我丢了脸面,别怪我拿你是问。”
众人见水溶神色凛然,不似玩笑话,一时之间皆是默然不语,年岁小的贾环更是唬了一跳,他可从来没见过自个这“姐夫”动怒,连忙正起身子,走到水溶身前应诺。
水溶见状轻轻颌首,既然将贾环要过来做伴读,他可没打算惯着,若是不听话,那就别怪他责罚,他可不会管是不是探春的胞弟,先前他都与探春言明了的。
不过一个大棒一个甜枣,既然警告了贾环,那么好处也不能少了他,于是伸手摸着贾环的小脑袋,语气温和道:“你在王府读书,要是学有所成,考取了举人进士,出仕做官不在话下,要是于学业不感兴趣,学武也成,带兵管人的,我也不会吝啬,到时你立了一番事业,自有你的道理,别人也不会看不起你。”
贾环感受着水溶的轻抚,心中顿时一动,不由地伸手贴着水溶的袖袍,抬着神情复杂的双眸看着水溶道:“姐夫,你可别骗我。”
水溶目光瞧着攥紧自个袖袍的小手,其双眸中透出的渴望,心中若有所思。
他不过是表现亲近之意,何至于让贾环如此?
记得对于贾环有一个猜测,说这贾环是“肌肤饥渴症患者”,也就是幼年时缺乏双亲长辈的爱抚,尤其是母亲的爱抚,常出现一种特殊的“孤独”感受,严重时不仅自身心理会产生严重的不安全感,变得自卑、怯懦、欺软怕硬,甚至会因嫉妒他人能获得爱抚而生发出不理智的报复行为。
仔细想想,贾政这个亲生父亲表现的不愿多看其一眼,赵姨娘这个亲生母亲对他总是骂骂咧咧的,探春这个胞姐又嫌弃于他,贾环的至亲尚且如此,贾府的人自然不会多看其一眼,长此以往,心里出现疾病也不足为奇。
原著中贾环十分忌恨其嫡兄贾宝玉,多次陷害宝玉,一是故意拨翻烛台,烫伤宝玉,二是金钏跳井事件后,诬陷宝玉,使得宝玉遭受贾政毒打,其表现的只要是宝玉不痛快,贾环心里便畅快,这其中不免有扭曲的心理在作怪。
不过话虽如此,这也是贾环自个不自重,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盖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