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德最近的心情十分不佳。
尽管他的父亲在一周前成功地扳倒了英格兰王国最具权势的伯爵——赫尔福德伯爵威廉·菲茨·奥斯本,他现在也从一位骑士之子变为了一个高贵的伯爵嗣子。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二十年后,他将会在国王的允诺下继承这个伯爵领,成为一位颇具权势的英格兰伯爵。
但是他们本该得到更多。
他的父亲,一個不被国王信任的诺曼领主,在数年前还被国王以荒谬的理由剥夺了一半的采邑,现在却以一己之力挫败了一个伯爵阴谋,保护了那个傲慢国王的王国。
在和平年代,他们理当得到最高规格的荣誉与奖赏,起码应该得到那个可憎的叛乱者全部的财产,就算不是全部,至少也应该得到大部分。
以厄德的看法,这远远不够。
傲慢的国王还得为他之前轻率的行为道歉,可以不用傲慢的国王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但他起码应该给出更多的采邑和奖赏,作为补偿。
然而现在呢?
好吧,他的父亲是成了一位伯爵,比起未剥夺采邑前的男爵爵位的确高了一等,但是采邑呢?
那傲慢的国王刻薄又寡恩,他凭空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夏陵伯爵爵位,堂而皇之地将赫尔福德伯爵领一半的采邑收归了自己的王领,他功高卓著的父亲却只得到了一半的采邑。
这个所谓的夏陵伯爵领的核心城市夏陵城,还被划给了他舅舅赫尔福德伯爵属下的修道院。
关于这一点虽然他父亲接受不了,但是作为外甥的他可以原谅,他的舅舅的确该得到奖赏,因为他们能够成功也是依靠舅舅的讯息。
但是国王他应该对此给出补偿,结果呢,傲慢的国王大手一挥,将夏陵城许给了修道院,然而若无其事地将他们“轰回”了赫尔福德。
最可耻的是还派了一个该死的治安官来分享他父亲的领主司法权。
当然让厄德更加难受的是他没有抓到埃玛。
赫尔福德郡,乡村小道上。
厄德骑着马带着他的家内骑士,正在前往他父亲属下的一座村庄,他昨天听闻村庄有个叫加斯顿的农奴带头闹市拒绝缴税。
这税是临时加的战争税,因为国王的长子罗贝尔王子已经登陆了英格兰,那天从伦敦离开时,那个傲慢的国王嘱咐他们召集军队。
但是刚战胜赫尔福德伯爵的父亲哪来那么多钱来维持军队,就算只是征集骑士,他父亲属下的骑士今年的服役期只有不到两周了。这场战争绝对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束,这意味着他父亲要付额外的津贴。
他们骑着马已经走了很长时间,这让厄德有些烦躁,快到那小村时,太阳已经挂在头顶了。
村里有二三十户人家,周围是三块庄稼地,上面却是收割过的短茬。在一块地头上有三株粗大的橡树相邻,不远处就是农舍。
厄德带人越走越近,看到多数村民都坐在树荫下吃午饭。他催马小跑过这最后几百码路程,别人紧随着他。
他们在村民跟前勒住马,周围扬起一团尘土。
村民们连滚带爬地起身,连忙吞下他们的面包,眯起眼睛躲避着尘土。
他们都知道他们这位新的领主脾气不好,昨天来收税的扈从相当霸道,拆了好几户不缴税人家的屋子。
他大声地喊道:“这里有五个人欠了我的税金,我说得没错吧。”
“是的,大人。”
应声的是这村子的村长热尔贝,他长得有些奇怪,鼻子有点歪,牙齿奇形怪状。
厄德怀疑这家伙都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嘴巴闭上。
“欠得最多的是谁?”
“是加斯顿。不过他虽然没有缴税,但是是有原因的,他主要是养牛的,他今年的牛犊出了意外.....”
厄德打断他的话,面对众人说:“你们当中谁是加斯顿?”
一个大约接近四十岁的高个,强壮的男人向前迈了一步。
“你为什么不给我缴税?”
“老爷,我只有一小块租地,如今我的儿子都到镇上干活儿去了,我没人手帮忙,我得一个人照顾我的牛,但是今年我的牛犊被——”
“等一等,”厄德说,“你的儿子们到哪儿去了?”
“到王桥去了,老爷,去修那儿新的大教堂,因为他们要娶媳妇,年轻人理当如此嘛,我的地养活不了三家人。”
“你的地反正足够养活一家人的,但你还是没交租。”
厄德把年轻人去修王桥大教堂的事先记下,留到将来再考虑这件事。
“埃玛小姐答应我,我可以到仲夏节再交税,就是两个牛犊。”
“这是另一回事,我可以当做你已经交过税了。但昨天的税是另一回事。”听到埃玛这个名字,厄德更加烦躁了起来。
“春天还没有到,加税是不合理......”
“别人能交,你凭什么不交?不要给我找借口。”厄德火气上来了。
但是加斯顿似乎没有感受到厄德的烦躁,加斯顿又开始自顾自地讲他的牛,就算他恶狠狠地瞪他,也没有任何用。
好嘛,国王无视他们也就算了,现在连农奴也开始藐视他们了。
“吉尔伯特和尤利尔,把这个农民按住,别让他动。”
厄德平静地对着身后的两位骑士挥了挥手。
加斯顿还在喋喋不休地饶舌。
两名骑士下了马,朝他走去。
他那套牛犊的故事无济于事,那两名骑士拽住了他的臂膀。
他吓得脸色煞白。
厄德还用那平静的声音对另一名骑士说道:“你带着你那副锁子甲手套了吗?”
“带着呢,老爷。”
“把手套戴上。给他一顿教训。可别让他死了说不成话。”
“遵命,老爷。”
那名骑士从鞍袋里取出一副带金属护手的皮手套,细密的锁子甲一直覆盖到指关节和指背上。他从容地戴好手套。全体村民都害怕地盯着,加斯顿吓得呻吟起来。
那名骑士走到加斯顿跟前,用戴着锁子甲手套的拳头朝他肚子揍了一下。那一拳砰的一响,声音大得令人胆寒。
加斯顿弯下腰,憋得叫喊不出了。吉尔伯特和休把他拽直,那名冲着他的脸又是一拳。鲜血从他的鼻孔和嘴里喷涌而出。
围观的人群畏缩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旁观的人群中间有一个女人,大概是他老婆,尖叫一声,扑到那名骑士跟前,哀求着:“住手吧!饶了他吧!别打死他!”
然而没有任何用,很快鲜血就浸染了整个锁子甲手套,厄德打算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旁边的一个扈从有些不忍地避开了目光。
“你觉得他们很可怜是吗?觉得他们很无辜,觉得我很残忍?”
厄德看向了那名扈从。
“我.......”
“我告诉你,他们一点也不值得可怜。你把这些村民当成什么?饥肠辘辘被迫出卖自己的淳朴好人吗?简直是笑话!他们最狡猾了!
要税金说给不起,要小麦也说没有,还要装成穷困潦倒的样子,恬不知耻地要领主施舍救济。
但其实呢?他们什么都有,掀开他们的地板,小麦,麦芽酒,面包,什么都有。
到山间的深谷去看看,那里必有隐藏的麦田。表面忠厚,其实最会撒谎,不管什么都会撒谎。
一打仗就去杀残兵,就去抢武器。他们最吝啬,最狡猾,懦弱,坏,低能。认为他们可怜,真是笑死我了!”
那名扈从不敢说话,一些村民也不敢发声。
“那么是谁把他们害成这样的呢?”
远处走来了一位修道士打扮的青年人,比他年长些。
厄德认识他,是他舅舅的那个下属,王桥修道院的副修道院长,菲利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