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意大利被提及仅仅只是个地理概念,被人提及时,也会以南北作为前缀。
南方与北方差距甚大,有时候看起来像是不同的世界,无论是制度还是文化,或者语言。
同时比起自查士丁尼时代后混乱的北方,南意大利要安静得多。
南部的大部分地区由罗马帝国长期管理,居住在这里最多的是希腊人,还有一部分伦巴第人。
无论是希腊人还是伦巴第人,他们都曾成为过这里的主导者,甚至在十几年前仍然发挥着他们的影响力。
然而现在,在南意大利这片区域,已经有了個新主人,来自于遥远北方的诺曼人。
他们在短短的二十年前,凭借其狡诈和骁勇,迅速地将整个南意大利纳入掌中,所向披靡地摧毁了拜占庭与伦巴第人的地位。
与二百年前他们那些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而出的冒险者祖先一样,他们成功地在地中海有了一片土地,一个与诺曼底一样美丽且富饶的家园。
曾经听闻先祖传奇而长大的西西里诺曼人啊,如今也成为了被吟游诗人所歌颂的传奇。
罗伯特·吉斯卡尔,是其中的佼佼者,一个足以纳入史诗的人物。
博希蒙德庆幸拥有这样一位父亲。
至少在很小时,他是这么想的,也许上帝钟爱于他。
他博希蒙德生来就是该统治别人的。
只是上帝与命运,能够更加钟爱他一点就好了。至少不要在做决定的时候打喷嚏。
他才刚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多么伟大的人之后,不久后就得知他的父亲有了新的妻子。
命运是会开玩笑的。
就像今天,他去城中心的澡堂准备洗澡,刚脱完衣服,不知道从哪窜出来十几个暴徒拿着砍刀愣是追了他追了三条街,好在最后甩掉了他们。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巴里,这里是南意大利最后征服的地方,拜占庭人在这里负隅顽抗了很久,这里几乎全部都是希腊人。
他父亲为了稳固统治,赦免了巴里城所有顽抗者。
现在证明这是个错误的决定,至少博希蒙德是这么觉得的,那些希腊人从不知感恩,不是在叛乱就是在叛乱的路上,不然就是在耍弄阴谋诡计。
今天的事情就是例证,这次他和父亲带兵来此处,也是为了处理巴里的反诺曼人势力。
他打算过段时间,提议自己的父亲,对巴里城进行一场彻底清洗。
巴里的城堡中,
博希蒙德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着,此刻他正在剥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熟鸡蛋。
鸡蛋是刚煮出来的,蛋皮传来的热度让他有些不耐,这加重了他的烦躁情绪。
他停在了一面挂在廊道墙壁上的镜子前。
镜子中映出的是一个肤色很白的魁梧青年,金色的头发被理得很短,下巴明显被修理过很光洁,这让他显得很精神。
只是此刻,端正的五官上挂了彩,额头和眼睛那边肿了一大块。
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一不小心撞在了门框上。
博希蒙德用鸡蛋在自己额角的肿块上滚动着,或许是鸡蛋表皮的热度,使得痛感逐渐降低了。
这里埃里克教他的消肿方法。
持续了三分钟,鸡蛋的热度降低,肿起的部分似乎消下去了一点。
“好像还真有点用。那个家伙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着奇怪的见解。”
博希蒙德微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的那个鸡蛋,他用手指转着那个鸡蛋。
随后将鸡蛋握在了掌心。
“不过大概以后也见不到了吧。”
博希蒙德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私生子.......
他推开了那扇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血腥味,还有有气无力的求饶声。
一位黑衫老者,正拿着小刀在某个被束缚住的可怜蛋身上划出漂亮的弧线。
可怜蛋的脊椎附近的肌肤被完全切开了,血淋淋的后背看着可怖。
受刑者已经奄奄一息了。
博希蒙德推门的声音,阻抑住了他的动作。
黑衫老者转过了身子,这是一个相当健硕的老者。
尽管发丝已经灰白,但就身体却像是个中年人一般结实。
看清了来者后,便立刻收回了目光,缓步地走到了一边的长桌旁。
“有什么事吗?我的孩子。”
“圣座来信。”
博希蒙德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罗伯特。
罗伯特接过了那封信,信还未拆分,同时也注意到了日期。
他看向了博希蒙德。
“希腊人和伦巴第人带给了我们太多的麻烦。他们迫使我们不停奔波。那位主教的运气差了些,每次都只能够在我们离开之后到达。”
博希蒙德耸了耸肩。
罗伯特收回了目光。
“也许我高估了仁慈的作用。恐惧依旧是比起仁慈更加有用的东西。”
罗伯特叹息了一声,拆开了信,取出里面的信件,端详一会儿。
“圣座在向我们求援。那个德意志人的皇帝可能要对他动手。”
“这是希尔布兰德应得的,这个家伙太过专横。他几乎将所有的国王都得罪了个遍。现在要我们去给他擦屁股。”
“有一个强大的皇帝,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我能够确保圣座的想法,因为他一直在我们的眼睛底下,但无法确保皇帝在想些什么。
一个强大,不,一个看似强大的圣座,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
“可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远征那个希腊王国......”
“不要急,博希蒙德,我们的时间很充裕。等待永远对我们有利,那个几近腐烂的王国,等待只会让它变得更加脆弱,这反而对我们有益。
我在君士坦丁堡的线人,告诉我,希腊人大概又要换国王了,那个无能的米海尔大概率是待不了多久了。”罗伯特缓缓地说道。
“若是我们.......”
“那个德意志的皇帝没有那么可怕,他要进攻罗马必先越过阿尔卑斯山口。托斯卡纳女藩侯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就可以随时伏击他。”
“我只是觉得我们为希尔布兰德流血很不值当。他给不了我们什么,他快七十了,他还能够当多久教皇?”
“是啊,要是莪们能有个自己的教皇就好了。可惜我们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