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九十五章恶徒巴拉巴(1 / 1)雄辩者西塞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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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安东尼奥,讨回公道!”

“公平!公平!公平!”

“诺曼人滚出托斯卡纳!”

“托斯卡纳人的自由!”

“........”

随着切萨雷的声音落下,主厅里的众人开始骚动了起来。

诺曼人长久以来积累在他们脑海中的糟糕印象,这个时候在切萨雷的拱火下,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众人群情激愤。

“吊死他!”

“吊死这个诺曼人!”

“上绞刑架!他该被绞死!”

“所有的诺曼人都该死!”

“绞死他!”

“.......”

情绪逐渐开始失控。

格里高利看向了热拉里的奥托,但是奥托对他摇了摇头。

随后奥托正打算看向埃里克,随即便听到了埃里克出声了。

“你打算质疑圣座?”埃里克突然说道。

“什么?我的侯爵大人,我没有听懂您的意思。”切萨雷谦卑道。

“女侯爵以虔诚闻名,如今的圣座曾是她的导师,卢卡的副主教,待她如子。你觉得她在不日前对贝莱姆伯爵的处置方式没有请示过圣座?

我还要补充一点,毕竟比萨距离卡诺莎太远,前圣座亚历山大更是贝阿特丽丝夫人的忏悔牧师,贝阿特丽丝夫人的丈夫下洛林公爵戈德特里以圣彼得之剑闻名于世。

卡诺莎家族以两代人的虔诚与付出,不断地向世人传达着对圣伯多禄之座的忠诚,因为他们始终相信,教会应该回到它应有的位置上去。

如你所说圣座乃是天主世界的真正主人,基督在俗世的真正代表。

你觉得圣座如今驻锡卡诺莎,如果你口中所谓的恶劣事件真的发生的话,他会无动于衷?对其置若罔闻?默许这样的罪恶?

你可知晓圣座如今致力的事业,便是将天主之光,伯多禄之谕覆盖到天主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不知道你可还记得格里高利陛下颁布的敕令?

哈,对了,我忘记,毕竟你那贫瘠的脑袋记下那么多,确实难为你了。

那种浅显的历史事实,竟然需要你花上那么多年思索。

尽管格里高利陛下的敕令,那么简洁明了,清晰明确,共计二十七条,且在不到半月的时间便下发到了意大利诸城,授意所有的主教与司铎背诵。

不过真理就算被诵读上千万遍也依旧不会令人厌烦,因为真理就是真理!

‘罗马教会由主亲自建立。

罗马教皇依法被称为普世教皇。

唯有教皇可以任命和废黜主教。

教皇的使者在主教会议上拥有优先权,即使他们的等级低于其他主教。

没有教皇的指令,任何会议都不得召开。

所有重大案件应提交使徒之座(罗马教廷)审理。

罗马教会从未犯错,且根据圣经,将来也不会犯错!

.......

罗马教皇的判决不可推翻。

经由教皇授权,罗马教廷可以在世界任何地方审理案件。

当然还有最后一条,第27条,不同意罗马教会的人,不得被视为天主教徒。’”(《教皇敕令》,由格里高利七世于1075年颁布,旧观点认为这是教会大改革的开始。)

虽然埃里克的复述很平缓,但是话语的内容却足够有震慑力,原本议论纷纷的主厅,一下子静了下来。

意大利与北方诸国不同,诸城邦必须直面教皇的威势。

如果埃里克复述属实,切萨雷此举无疑在挑衅整个罗马教廷。

切萨雷瞬时冷汗直冒,但是他仍旧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尽管他已不自觉地低下视线,不敢直视正坐在高台上,漠视众人的格里高利。

“贝莱姆伯爵在不日前悬挂于塔楼之上,这样的惩处方式必然是圣座与女侯爵以及整个托斯卡纳枢机主教团的决议。”

埃里克很满意切萨雷的反应。

“还是说你觉得如今的圣座,伟大的格里高利陛下的智慧,托斯卡纳众枢机主教团的学识,不及你这个羊毛商?

这里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你是机敏的,智慧的,公正的,仁慈的?

又或者说你在质疑格里高利陛下,这个圣伯多禄与圣保罗继承者不具备所应有的公正品质?”

埃里克皱起了眉头,向着切萨雷走去。

“侯爵大人,我听不懂您的意思。我当然不敢质疑圣座的决断。公正的圣座,慈悲的圣座,无论做出任何决断都是正确的。

我无意推翻圣座的决断,只是按照习惯与传统,一个人犯罪,要服两种刑法,一种是肉体上的,另一种是精神上的。

以此,让他们罪恶的肉体得到净化,肮脏的灵魂也得到洗涤。

人们往往在乎前者而忽略后者。这不是一种错误,因为通常在肉体上惩戒对方后,精神也会得到扭转。

但是现在,这位贝莱姆伯爵,丝毫没有身为罪人的羞耻心!他好似觉得这是一种荣耀!

在座的托斯卡纳诸位贵人们,你们觉得这样的贝莱姆大人,以后会对勾引已婚妇女这种事避之不及吗?”切萨雷拉开了自己的领口,向着众人展示他刚才被贝莱姆弄出来的勒痕。

“杂种,你找......”贝莱姆咬牙切齿。

“瞧瞧,他在说些什么?杂种?他称诸位贵人是什么?这就是侯爵阁下,口中的,托斯卡纳人与诺曼人的平等?”切萨雷得意洋洋了起来。

“难道托斯卡纳人之间从来不争吵吗?

仅仅因为骂人的是诺曼人,被骂的是托斯卡纳人,仅仅因为出生地不同,就可以上升到平不平等的问题?

如果一场争吵就可以上升到平不平等的问题上。

那么我说,那所谓的平等也太脆弱了。

你要的是口头上的平等吗?

如果是口头上的,那么我想以后所有吵架的人,都进监狱好了。

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平等。

我说的平等,不是诺曼人和托斯卡纳人,骂不骂对方是杂种。

是法律上的!

无论是托斯卡纳人,还是诺曼人在法律上都没有优待,犯了罪的人就必须得到惩罚!

哪怕那个罪人是个尊贵的伯爵!

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虚伪的平等!

虚伪的平等是,嘴巴上不能够说对方是杂种,但是却因为身份和种族出身,在法律上得到优待!

杀人者,仅仅因为他的种族身份,而得到豁免!

‘杂种’是道德问题,不是法律问题!

如果你要求这个,那么以后随地大小便的人都要小心了,因为这将导致他们获刑!

现在告诉你们的领主,你们想要的是这样的虚伪平等吗?”

埃里克目光打向了主厅中的众人。

众人开始回避起了埃里克的目光。

“确实,写进法律里才靠谱。我们在胡扯什么?”

“如果把道德问题也加进法律的话,那帮治安官要发财了。”

“如果这个诺曼侯爵能够说到做到的话.......”

众人开始倾向埃里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贝莱姆大人就算被惩处过后,仍然没有得到悔改!所以我要求圣座施加进一步的惩处,精神上的惩处!”切萨雷高声叫道。

“诸位托斯卡纳的附庸,意大利诸城的贵人们,市民们,公民们。你们应该对这个案件的起因经过并不了解。

就像这位切萨雷行政官所说,身份和出身决定不了一个人的好坏。

一个人面容粗狂,脾气暴躁,也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坏人,因为我们都知道很多城市里的屠夫都是这样。

他们不修边幅,身强体壮,脾气暴躁,因为他们整日面对的是动物,他们要做的就是见血的生意。每天只是重复地在自己的屋子里挥舞着斧头,久而久之被塑造了性格。

这是因为他们的生活,职业,环境所造成的。

我们诺曼人也是如此,诺曼人的土地并不比意大利的肥沃,商业也不如意大利的兴盛。

但我们人口众多,我们那块狭小的土地无法容纳我们。

我们被迫离开养育我们的土地,去往更加遥远的地方,以谋求生路。

然而我们身无长物,唯一的倚仗就是我们的身体与长剑,莪们只能够不停地挥舞长剑和骑枪。

因为我不如意大利人智慧,也不如意大利人幸运,剑是我们唯一能够倚仗的东西。

我们被迫让自己变得可怖,变得勇武,变得令人生畏,但其实杀戮对于任何一个人类来说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每个诺曼人第一次站在战场上时也同样会畏惧,会胆怯,会想着逃跑。

上帝教导我们要平和。

但是我们为了生存,往往不得不背弃这样的信条。

但是不这样做,我们就活不下去。

你们能够想象吗?

即便是个贵族之家,有着整整十二个孩子,终究也必须有十一个孩子要去流浪。

诺曼底比这个糟糕的家庭要多很多。

贝莱姆同样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蒙哥马利家族不过也是后起之秀。

从他的父亲罗歇开始。”

随后埃里克走到贝莱姆身前,将他的上衣扒开,他的上身时密密麻麻的勒痕,而且大多已经结痂了,不过仍有些渗着血。

贵人们为这一密恐的场景而感到同情。

“就在数日前,尽管只有这位女士的丈夫,佛罗伦萨的贵人安东尼奥,一人向女侯爵提出申诉,众所周知,在诺曼底的法律里,需要有十位自由民同时指认,才会被判罪。

仅仅两个自由民就可以定罪,也许这在托斯卡纳的传统里是符合规定的,但是对于诺曼人来说是不可理解的。但是这位你们憎恶的贝莱姆伯爵,仍然愿意遵从女侯爵与圣座以及枢机主教团的裁决。

为自己可能存在的,没有被证实的,让这位卢克雷齐亚夫人产生误解的行为,向上帝赎罪。

有人说,他这是做贼心虚。

但我要为他辩解,因为这在诺曼底的法律里,这勾引罪名根本不成立。而我当时亦未加冕为托斯卡纳的侯爵,因此他完全可以通过他诺曼人的身份摆脱托斯卡纳的审判。

那天的见证者,都知道当时的贝莱姆伯爵是多么地顺服与虔诚,他像是个迷途的羔羊一般聆听圣座的教导与裁决。

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那一刻还想得起来,他是个诺曼人。他只是个愿意为自己任何过错负责的虔诚教徒,他以圣经严格地规训自己,情愿取承受那仅仅可能存在的罪行。”

“如果觉得自己没有罪,为什么不伸冤?公正的圣座,将会还他公道!”

切萨雷突然出声,装作一副虔诚的模样,向着圣座躬身。

“我要感谢切萨雷行政官,因为他提了一个好问题。

贝莱姆伯爵,为什么不伸冤呢?明明格里高利陛下当时在场。

还记得《罗马书》怎么说吗?

它说:亲爱的弟兄,不要自己伸冤,宁可让步,听凭主怒;因为经上记着:‘主说,伸冤在我,我必报应。’”(新约·罗马书12:19)

埃里克看向了切萨雷,并向着他走去。

切萨雷脸色难看了起来。

这个时候站在门口的卡诺莎守卫长,乌戈爵士走了进来。

“我,乌戈·德·卡波内,以我卡诺莎守卫长的身份,以及卡波内家族的荣誉,向诸位担保。我参加了那天对贝莱姆伯爵的逮捕,埃里克侯爵所言属实。”

“在生活中,一句微不足道的言语过失,一个无意中做出的行为,都有可能造成误解,争吵,乃至暴力,这不是寻常之事吗?

你们之中有多少人为此而悔罪?贝莱姆却愿意为这可能的罪过而忏悔。

你们为什么做不到?

因为你们知道那仅仅是可能的罪过,而且并非出自自己的本意。

只要是可能,那就不绝对,是可以规避的,那么你们就能够以这种不绝对,说服自己心安理得。

因为你们想得太多,行商的生活让你们锱铢必较,你们一刻都不想亏本。

一个诺曼人或许在你们看来莽撞无知,但是诺曼人仍然知道在任何时刻对上帝虔诚。

这种虔诚是不计代价的,因为我们不是市民,不是商人,更不是贵人,我们愿意为救赎付出一切,无论是名誉还是荣耀。

就像我父罗伯特·欧特维尔,在西维泰特之役,对待良九世教皇一样,我们愿意将唾手可得的胜利,向圣座双手奉上。

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是仆人,上帝的仆人,我们比起高傲的皇帝,愿意无条件的顺从伯多禄之座!

因此圣座选择了我们,伯多禄之座将天门之钥投向我们,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我们虔信上帝,我们坚信虔信能够带来永赎,亦能够带来荣耀!包括骑士精神所需要的一切!

知晓在这天主世界的主人之前,在这天主在俗世的代理人之前,要像个羔羊一样虔诚,待圣座如父,待教会如母!”

埃里克话音落下,主厅的许多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随后埃里克看了一眼切萨雷,继续对众人说道:

“不要被一时的冲动与偏见蒙蔽双眼。哪怕一个人再十恶不赦也不该被加注不属于他的罪行,因为那将使得法律被滥用,让真正的凶手逃跑。

仅仅因为憎恨一个人,一个民族,就可以因为一个可能的猜测,而将罪名加注到一个人的身上?

憎恨会使人迷失心智,丢弃理性。

还记得吗?我们的主,我们的基督,是如何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

那群犹太暴民称呼我们的基督为妖言惑众者,称呼他为假先知,说他十恶不赦!可我们的基督做错了什么?

他没有伤害哪怕一个人!却背负了十恶不赦的罪名!

那群犹太暴民仅仅因为憎恨他,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证据!

就将他定为罪人,迫使罗马总督彼拉多处死无辜的基督。

罗马总督彼拉多,甚至给了暴民们两个选项,一个是真正十恶不赦的恶徒巴拉巴,一个是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基督。

还记得福音书上的记载吗?

彼拉多说:‘你们要我释放哪一个给你们?是恶徒巴拉巴呢?还是被称为基督的耶稣呢?’

那群犹太暴民竟然选择释放恶徒,而处死基督!

彼拉多说:‘为什么呢?这人做了什么恶事呢?真理又是什么呢?我并没有查出他什么该死的罪来,所以我要责打他,把他释放了。’

然而暴民却大声催逼,求他钉基督十字架,然后他们的声音就得了胜!”

说着埃里克一把将赤裸着上身的贝莱姆推向了人群里。

随后指向了主厅正中央摆放的基督殉难十字架,阳光此刻正升到恰当的位置,落在基督满是血液的脸庞上,遍体鳞伤的躯体,罪恶的荆棘冠!

福音书所述的故事,在众人脑海中浮现。

埃里克的话语,贝莱姆身上的伤痕,高台上漠视一切的圣座。

暴民!暴民!暴民!

一种恐惧感在他们之中弥漫了开来。

贝莱姆起了劲,故意地往人群中挤,制造骚乱和恐惧情绪。

“你们皆知犹太人可恨,因为他们钉死了基督,可又有谁真正明白基督是因何而死呢?

不是因为犹太人这个民族,而是因为那群犹太暴民的愚昧无知,他们为憎恶和偏见所蒙蔽。

基督在十字架上死亡的前一刻,都不曾憎恨这些暴民,而是怜悯他们的无知与愚昧,为人类的恶而悲伤。

你们之中有多少人领悟了基督之意?

我告诉你们,我今天的感受,我听到了喊叫声,不断的喊叫,喊的是什么呢?

‘钉他十字架!钉他十字架!’

而我想要对你们说什么呢?

‘你们自己把他钉十字架吧!我查不出他有什么罪来!’”

埃里克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血!血!血!”

一个身形瘦削的人从人群中跑出来,他的脸与手被溅满了鲜血。

突然间人群骚乱了起来。

“罪,罪孽,我们都犯了罪。是圣痕!那是忏悔的血!”

“报应来了!报应来了!我们是帮凶!犹太的暴民!”

“基督!基督!我看到了基督!基督在注视着我们。”

“.......”

有人摔倒在了地上,有人在尖叫,不少人冲出了主厅。

就连主教团以及在座的教士,也有点不知不知所措。

他们中的许多人没有在神学院里进修过,只知道埃里克所引用的确是圣经之言,逻辑也精湛到无懈可击。

一时间竟也不知所措。

不过由于场景太过混乱。

部分主教试图去请示格里高利教皇,但是格里高利教皇的助手,奥斯蒂亚的枢机主教,热拉里的奥托却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也只能够悻悻地待在原地,这位主教的特殊地位,在大多时候代表着格里高利教皇的意志。

制住了主教团后,热拉里的奥托随后对埃里克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埃里克看向了切萨雷,切萨雷也被这一幕吓到了,愣在了原地。

“而你,切萨雷先生,你背弃了基督之言,圣经之语。因为你试图将一个未被证实的罪名加注到一个虔诚者的身上。

我只想对你说,‘预备面对你的上帝吧。主必对恶人施刑罚,因为他罪有应得!’”(阿摩司书4:12)

切萨雷紧绷着身子,试图让自己继续保持镇定。

然而下一刻,一抹血腥味在漫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抹过脸颊,一抹鲜红色。

血......血.......

眩晕感袭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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