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先生,我是来自佛罗伦萨的安东尼奥,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是的是的,我是佛罗伦萨的执政团的一员,我和切萨雷先生是好朋友。”
“哦,请原谅我记性,众所周知佛罗伦萨处于托斯卡纳的中心地带,我早年还担任过外交官,所以实在抱歉,我参加过太多的婚礼了。
关于贾科莫先生的婚礼,我有点记不起来了。我也许参加过,我通过不会拒绝别人递来的请帖。”
“是这样的,管家先生,就算我没空参加别人的婚礼,我也会让我的妻子卢克雷齐亚代表我去参加。她是个好妻子,尽管有时候欠缺一点点管教。”
“好的,感谢您的通情达理,管家先生,哦哦,您的行为无可指摘,这是对您的主家兰弗安奇的尽责行为。我当然不会感到不悦。”
.......
房间中的青年半躺在床铺上,借着昏暗的烛光,在阅读着某样文件。
然而腹部的疼痛,让他时不时地皱起眉头,不时地改变自己躺着的姿势,然而一个姿势刚换完不久,疼痛感与不适感又涌了上来。
他只有不停地转变姿势,然而频繁的动作与持续性的伤口疼痛,让他的精神与注意力变得微薄且脆弱。
并且文件上的信息还在向他传递着更加不幸的消息。
兰弗安奇家族的当主,他的父亲,切萨雷·德·兰弗安奇,于四天前身死于卡诺莎。
虽然早就预料到父亲会丢掉自己的性命,甚至在去之前,父亲自己就这么打趣地自嘲。
唯有死亡才有份量,才能够换得一個称得上的借口,同时赢得皇帝的信任。
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保住兰弗安奇银行,为了保住兰弗安奇家,为了.......为了保住兰弗安奇对比萨的掌控.......
一切都是值得的,贾科莫试图这样说服自己。
焦躁感却愈演愈烈,父亲背负的大山现在压在了他的肩上。
兰弗安奇决不能够倒在他的手上。
“咚咚咚咚........”
这个时候房外传来的敲门声,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说过,我.......今天不接客。你要我重复多少遍,我......我今天谁也不见,我现在腹部疼得厉害,阿尔贝托,别像个愚蠢的土拨鼠一样,啃我的房门。”贾科莫暴躁地捶击了一下床头的柜子。
“贾科莫大人,是佛罗伦萨的朋友。”
“佛罗伦萨?”听到了这个熟悉的词语,贾科莫变得理智了起来,“让他进来。”
奥托走了进来,并对贾科莫行礼。
“请您原谅我深夜的叨扰,贾科莫先生。哦,那群恶徒做了什么?”奥托假装被贾科莫胸前的绷带给吓住了,故作惊讶道。
“抱歉,您是否可以自莪介绍一下,我对你实在没什么印象。我去过佛罗伦萨,但是没有见过你。”贾科莫伸手拦住了奥托的动作,他警觉道。
“您称呼我为安东尼奥就可以了,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隐姓埋名,为了达成理想和目标。佛罗伦萨居于托斯卡纳的中心,需要考虑的东西远比比萨要多得多,所以必要时要隐藏一部分人。
但是在关键时刻,我们通常会起大用,同时也方便佛罗伦萨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是一切为了佛罗伦萨,我甘愿如此。”
“听起来,这不像是个好差事。”贾科莫说道。
“可有时候就是需要,毕竟贵族们如狼似虎,卡诺莎也盛产毒妇,尤其是那个毒妇还和一个诺曼贵族缔结了婚约,吉斯卡尔之子,我想撒旦应该很乐意为这对夫妻送上祝福。
这简直让地狱的恶魔们愉悦,因为这对夫妻致力于将意大利变成地狱。”奥托笑着说道。
“是的。这一点我同意。他们卑鄙地毒死我父亲。还用了一个拙劣的借口。”
闲聊让他心情开始放松,注意力转移减轻了疼痛。
贾科莫试图调整姿势。
奥托帮助了贾科莫,这次贾科莫没有拒绝。
“一切的牺牲都是为了更伟大的事业。我所做的一切远不如您的父亲。切萨雷行政官一个英雄。”
“您也知道了。”
“是的,悲伤的故事。”
“是啊,不过至少死得其所,我父亲为家族荣耀而死,兰弗安奇家族的人会记得他。哦,对了,虽然很高兴得到您的安慰,不过我可以冒昧地询问一下,您来拜访我的原因吗?”贾科莫话锋一转,看着奥托,明知故问道。
“为了一个你我都知道的原因。也是您的父亲,切萨雷行政官的意愿。”奥托继续含糊其辞。
“我不太明白,我父亲实在是去世的突然。”
“好吧。”
这个时候他听到一阵野猫的嘶鸣。
这是贝莱姆的信号。
奥托转过了身来,看向了房门。
那个家伙应该已经在了。
“卡诺莎家族已经不止一次地向我们展露出暴戾与残忍,愚蠢的贵族从来不满足他们所拥有的,不断地贪婪地渴求更多.......他们妄想着仅仅凭借土地的契约,就将土地上所有存在的东西一网打尽......
他们只听得懂粗暴的言语,只对武力的逻辑敏感,理性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从未听闻之物!他们傲慢,他们狂妄,他们无知!
既然他们乐于运用这种低级拙劣的手段,那么我们就也以这样的方式,和他们斗到底........
所以让托斯卡纳的城市联合起来!不止是比萨和佛罗伦萨,我们要将彻底摧毁卡诺莎家族的统治,让那个愚蠢的女侯爵和诺曼人见鬼去吧.......
让他们去地狱统治他们的国度!因为他们与恶魔无异,甚至比他们更加恶劣........
我们失去的仅仅只是枷锁,得到的却是整个联合起来的托斯卡纳!”
“是的,他们的欲望永无止境!”贾科莫假装气愤地说道。
“所以我们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头破血流!”奥托附和道。
“是的,让他们头破血流。”贾科莫重复道。
“我们是时候行动了。切萨雷之死,已经将卡诺莎家族卑鄙的嘴脸暴露无遗!此刻正是起势之时!你的父亲已死,这件事情将由您来决策。
比萨远比其他城市要强大得多。”
“是的,是该由我决策了,现在由我来掌控兰弗安奇.......”说着贾科莫就要从床上下来,只是刚一动弹,腹部的剧痛便传来,瘫倒在床铺上,额头挂满了汗水。
“怎么了?贾科莫先生。”
“我.......没没什么。就是我身上伤实在是.......抱歉,可能需要先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再谈吧。”贾科莫摆出一副虚弱的模样。
“额.......好吧。您先好好休息,我就先.......”奥托求之不得。
他的表演要达到的效果已经到了。
“我会安排人,给你安排食宿。”贾科莫说道。
“感谢您的慷慨,贾科莫先生。”奥托恭敬地走出了房间。
管家阿尔贝托让一个女仆领着奥托前往休息的房间。
在确认奥托身影消失之后,管家阿尔贝托走进了房间。
“贾科莫大人,他.......”
管家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贾科莫打断。
“是个骗子。通篇宣泄情绪,关于反叛的具体计划只字不提,避重就轻。而且关于联络,再怎么样,也不该只有佛罗伦萨一方代表。”
“难道他是卡诺莎的人?卡诺莎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或许。”
“那么是否该推迟我们的计划。”
“不,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已经受够了斯卡拉家族,我要让他们彻底闭嘴。还有那群叽叽喳喳的贱民。
只要皇帝越过阿尔卑斯山脉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变.......”贾科莫面露狰狞。
贾科莫话语还没有完全落下,房门便被踹了开来。
是他的弟弟,罗兰多。
“罗兰多?你怎么在这?”贾科莫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随后看向了管家,质问道,“你让他进来的,阿尔贝托。你背叛我?”
“不,我不知道啊.......您的房间周围我刚才都派人。”阿尔贝托连忙解释,随后赶忙拦住了罗兰多,“罗兰多,您兄长贾科莫现在需要休息。”
然而罗兰多却一改往日温和常态,一把将他阿尔贝托踹倒在地上,阿尔贝托这个六十岁的老头,差点在地上没有起来。
“这是要夺权吗?我还没死,罗兰多。”贾科莫试图保持镇定,“我亲爱的兄弟,我一向觉得我们之间关系不错。还是说这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觉?”
他在试探罗兰多听到了多少。
“你是我兄长,贾科莫。”罗兰多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看向了在地上挣扎的阿尔贝托,又看了一眼躺在床铺上的贾科莫,走到阿尔贝托身旁,将这位老管家扶了起来。
“但是你看起来像是要来参加我的葬礼?”贾科莫笑着,开起了玩笑。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许还不算是个坏消息。贾科莫。”罗兰多捏着拳头。
“真是冷血的回答,我的亲爱的兄......”贾科莫仍旧轻松地回答,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罗兰多打断。
“我就问你,是你抽回了对比萨市民们的贷款吗?你知不知道你让他们一无所有,仅仅因为你那大笔一挥,害得他们无家可归!”经过刚才的偷听,罗兰多基本已经确信此事绝对是他兄长贾科莫故意为之。
“银行的支出已经超支了。我能够怎么办?任由这个由我们家族经营四代的银行倒闭!?在我的手上?让我们兰弗安奇养着比萨的那群贫民吗?
别傻了,罗兰多。我是商人,是银行家!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
“你不能够向别的银行借款吗?”
“我已经把我能借的都借的,但是根本不够!异教徒之间的战争,让比萨在东方的生意黄了一半,多少人失去工作,无所事事,现在没有人想要存款!你懂吗?罗兰多!”
“所以你就从那些同样入不敷出的人手上......贾科莫,你违背了家族的誓言,如果曾祖与祖父还在.......”
“他们也会同意我的举措!正如我们的祖父所说,有时候不得不做些坏事,才能够维持善行。”
“他们的劳动创造了比萨。如果他们背弃我们,我们才是真的一无所有,这是曾祖写在家训里的!混蛋!”罗兰多怒吼道。
“没关系,很快比萨就会完全属于兰弗安奇了。我们的父亲早已同皇帝达成协议,皇帝即将翻越阿尔卑斯山,皇帝的军队将会摧毁所有拦在兰弗安奇家族身前的绊脚石!
尤其是那个,西蒙尼·斯卡拉,我会让皇帝的士兵们撕烂他的嘴!”贾科莫显得格外地得意。
“你放屁!一旦军队进城,他们必定要烧杀抢掠!贾科莫!你这个骗子!你这个背信者!你让兰弗安奇家族为之蒙羞!”
“别傻了,罗兰多,人要学会审时度势。
曾祖来到比萨的时候,他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只能够依靠这些华而不实,异想天开的说辞引起同情才能够维持生计,不至于被赶回贵族的农场,重新成为一名一无所有的农奴。
这是一种策略!一种计谋!罗兰多。
你应该知道的,‘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一个农奴只要在城市里待满一年零一天,那么按照惯例,他就会成为一名自由民。
哈哈哈哈哈,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明白,当你富有的时候,你就做不成一个完全的好人!
兰弗安奇家族为比萨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该他们来回报兰弗安奇了!”贾科莫狂笑了起来,变得有些癫狂。
........
给贝莱姆和奥托指派完任务后,埃里克没有急着回去休息。
在比萨教堂外等待了许久的埃里克,终于等到了贝莱姆。
只是贝莱姆的状态不算好,因为他鼻青脸肿的。
“怎么了?情况有变?”埃里克问道。
“出了点意外情况。”贝莱姆咳嗽了两声,试图缓解尴尬,没有正面回答。
埃里克看向了贝莱姆身侧的便装骑士,那位骑士看了看贝莱姆,又看了看埃里克,耸了耸肩,“刚才在兰弗安奇宅邸,伯爵说意大利人都是草包软蛋。
他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他要打十个。”
“所以最后怎么样了?没逮一个回来?全放了?”埃里克没有看到被绑回来的俘虏。
“怎么可能,得罪了诺曼伯爵,还想跑。”贝莱姆咳嗽了两声,双手叉腰,试图增强自己的气势,随后拍了拍身旁的骑士,示意对方继续说。
“额......伯爵,把他们都送进了就近的澡堂,每人找了一个有淋病的女人,让他们一直到天亮。”骑士答道。
“你也是个人才。”埃里克有些无语地拍了拍贝莱姆的肩膀,“奥托呢?他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他想再看看情况,晚点再回来。对了,不是我说,至于这么麻烦吗?灭了兰弗安奇不就得了。那个西蒙尼·斯卡拉不是很乐意做我们的附庸吗?利用他不就可以了?”贝莱姆早就想问这个问题。
“不是我们的附庸,是女侯爵的附庸。”埃里克看向了贝莱姆。
“你是指......好啊,埃里克。我就说你.......”贝莱姆笑了起来。
“在政治上,表面文章比事实更加重要。”埃里克轻声地说道。
“好好好,你的理由多得是,我懒得追问。不过我听奥托说了,前几天在卡诺莎时,你们之间有了摩擦,还是关于女人的事情,在床上的时候,叫的是奥斯本家小姐的名字?
把伟大的女侯爵给气到了?”贝莱姆打趣道。
“别听他胡扯。没那么严重。”埃里克连忙摆了摆手,随即就要撤退。
“没那么严重是什么意思?”随即贝莱姆凑到埃里克身侧,“这几天不让你上床?”
“开什么玩笑?我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违背上帝规定的义务。”埃里克颇有气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