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零九章明暗法(1 / 1)雄辩者西塞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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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画的。”

“你画的?又是罗马神学院里教的?”

“差不多。”

“那我觉得你还是闭嘴比较好。”

“好吧,是在那之前。”

“多久之前?”

“很久很久之前。”

“你才十九岁。”

“好吧,那在我来到意大利之前。我是在诺曼底的出生的。我的母亲是个丹麦人,我猜她应该是定居在英格兰的丹麦人。”

“猜?”

“是的,我没有见过她,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好吧,关于名字这一点,我可能有机会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拒绝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而且她已经做出了决定,我应当.......尊重她。你觉得呢?”

“了解一下名字没什么不好。”

“我的记忆开始得很早,大概两三岁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但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吧,也许有,但是我认不出来,这大概说明她生下我之后,就把我扔了。”

“抱歉......”

“这没什么,在生下我之后,我被寄养在我的叔叔安贝尔家里,他诺曼底科唐坦地区的一个小领主,尽管他想了很多办法搞钱,但最终钱总会从他的手中溜走,于是生活总是拮据贫困。

依靠着他在意大利兄弟的接济,总不至于陷入饥馑.......”

“你好像偏题了。”

“也许有点,我尽量加快进度,大概我十岁还是十一岁的时候,又或者是九岁八岁,反正没什么人在乎这個。因为过了接近十岁的时候,孩子就不太容易夭折。

我被接去了意大利,在那里的生活称不上美好,总之莪有时间可以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那里都是伦巴第人,而诺曼人通常不会有时间去照顾一个私生子,因为南意大利的战争几乎没有停过。

我的异母兄弟们年龄尚小,它们的母语是伦巴第语,所以我常一个人独处。也许这是一件好事,我那个讨厌的继母一定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语。”

“所以呢。”

“当一个人不能够用嘴巴和耳朵来沟通这个世界时,那么只能够通过眼睛了。我小时候身体不算好,因为总是挨饿,不过庆幸地是我总算熬到了成年了。

一个瘦弱的小屁孩,还是个私生子,父亲是个薄情的人,几乎没怎么和我说过话,记得和我对话最多的那次,是为了送我去给他的对手当人质,为了哄骗我。

所以没人把我当回事,人遇上弱小的同类总喜欢踢上几脚,所以有段时间,我整天盯着别人的脸,然后什么都不说,我就盯着他们。

这起到了效果,让我的处境好些了。

这不是值得回忆的时光,不过它给我带来了一些馈赠,比如这个。”

“你是想说这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玛蒂尔达侧过了身,银灰色的瞳眸盯着埃里克。

“不完全是,我阅读过几本关于绘画的书,希腊人的。尽管他们比起绘画更擅长雕塑,但是确有可取之处。”

埃里克拒绝了完全的谎言。

“好吧。”玛蒂尔达撇过了目光,“也许可以分享一下你的心得。”

埃里克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和她在一起,不是那么轻松。

“真实感的缺乏来源于细节的缺失。”

说着埃里克坐起了身,拿起了床头的夜用蜡烛,将它向玛蒂尔达靠近,烛火光亮的骤然接近,让玛蒂尔达下意识地避开视线。

很快光亮开始减弱,玛蒂尔达回过了目光,看到蜡烛被埃里克拿到了远处。

埃里克向玛蒂尔达伸出了手,玛蒂尔达看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握了上去。

他将她拉了起来,她现在穿着蓝色羊毛的长袍,袖子很简朴,和她的女仆们穿的长袍一样,原本挂在她胸前的银制十字架吊坠,现在被换成了修士戴的木十字架。

而且她今天也没有解下发髻,从那天开始她一直扎着发髻睡觉。

“细节,首先是光线。”埃里克将蜡烛托起,烛光映在了白色墙壁上。

昏黄色的光芒由远及近地分开了层次。

“一共有三种光,第一种光,直光,蜡烛火焰近距离发出的光,窗户透进来的光,更加耀眼和浓郁。

第二种光,散开来的光,与蜡烛火焰的距离越远,光越散,感受到了吗?”

埃里克再次将蜡烛放到了床头柜上,坐在了玛蒂尔达的身侧,拍了拍自己的脸。

“现在看我的左脸和右脸。”

玛蒂尔达顺从了埃里克,将视线落在了埃里克的脸颊上。

右脸的部分被烛光照得亮些,而左侧则是暗一些。

“看到了吗?光与暗,光线还带来阴影,阴影不是无用的,这是相当重要的元素。”

“阴影制造了层次与深度。”

玛蒂尔达手指触上了埃里克的脸颊,皮肤是冰凉的,缺失温度。

埃里克闻到了她的味道,一股如雨中花园般清新醉人的香气。

“是的。阴影与光同样有突出的效果,暗对明,明对暗,明暗对比,自然界没有实线,但人眼看到的却不是那样,暗与明,这是人眼中的实线。

如果要画出事实,就要画出从明到暗的过度。

如果在画纸上表现呢?

通过不同的笔触,用轻柔的线条来描绘亮面,用较深的线条和阴影来表现暗面,这样人的脸庞就会显得非常立体和真实。”

埃里克抓住了玛蒂尔达手指,轻吻了一下,随后下床,假装在抽屉里翻找,取出一张羊皮纸以及一根铅笔。

随后坐到玛蒂尔达的身边,对着烛光。

“通过不同方向的线条交叉,我们可以控制阴影的深浅,表现出人物的面部细节和肌肉线条。

比如,画一位老人的脸时,我会用密集的线条来表现皱纹和皮肤的纹理。”

“关于线条,普通的画家也会这样做。”玛蒂尔达说道。

“是的,但是那太粗糙,仅仅只是个符号,而且千篇一律,而我不同。

画老人时,我会使用短而细密的线条来表现老人皮肤的质感。

当画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子时,用点状笔触来表现面部的柔和阴影,使得皮肤看起来细腻且富有生命力。

画长发女子时,我会使用长而流畅的线条来描绘头发的丝滑感,使得头发看起来柔软和自然。

画肌肉时,我会用弯曲的线条来追随肌肉的自然曲线,使得肌肉显得更加立体和有力量感。

这需要符合解剖学。”埃里克在纸面上轻松地勾勒出一个老头的形象。

“解剖学?我读到过,盖伦的著作中有提到,但这是渎神。人体是圣灵的殿。”玛蒂尔达盯着埃里克。

“是一门了解人体构造的学问。如果你要画出真实,那么就要了解真实本身。解剖学研究可以揭示上帝在创造人类身体上的奇妙设计,从而增进对神的认识和敬畏。”

“歪理。”

“所以你认为上帝的创造与设计是禁忌的?上帝创造这个世界,却不让我们认识?

自从造天地以来,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虽是眼不能见,但藉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叫人无可推诿。”埃里克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咄咄逼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我现在给你画一张怎么样?”

“现在?”玛蒂尔达一愣,不过她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她准备下床。

“你打算去哪?”埃里克拉住了她。

“我让人送几个蜡烛过来,只有一根蜡烛,你现在看不清对吧。”

她似乎确实有点意向。

“不,足够了,就像刚才说的,阴影制造了层次与深度。”埃里克笑着说道。

随后他下了床,将蜡烛递到玛蒂尔达身前,“你可以托着这个蜡烛,那样的光亮就已经足够了。大多数女性在烛光或星光下会显得更美。”

“会吗?”玛蒂尔达突然问道。

“会的,但我的妻子不同,阳光会更加适合她。”

“那应该明天再画对吗?”

“不,在日光下使用光影,比起在烛火下使用光影要困难得多。因为在自然日光下,光源是分散的,阴影较为柔和且层次更为丰富。

不过会有一天的。”

玛蒂尔达没有说话,接过了蜡烛,将双腿放了下来,侧坐在床边,将银质底座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侧面会不会好画一点?”

“会好一点。”

将一张椅子拖到床前,抽出了一块木板垫在羊皮纸下。

随后房间里只剩下铅笔摩挲纸面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铅笔勾勒出房间的背景,脸部轮廓,然后是身体,姿势......

疲惫感随着夜色而逐渐加深,玛蒂尔达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也许你笑一下会比较好。”随后埃里克又说道,“表情也可以被记录。”

“表情?”

“是的。而且绝非一个曲线。”埃里克笑着说道,“当人微笑时,通常,颧大肌收缩,拉动嘴角向上;眼轮匝肌也会轻微收缩,使眼睛微微眯起,形成更加真诚的笑容。”

“颧大肌,眼轮匝肌?”玛蒂尔达对这些词汇,有些反应不过来。

埃里克放下了手中的画纸,坐在了玛蒂尔达的身侧,手指轻按住她脸颊上对应的那个位置。

她的呼吸温暖地拂过他的皮肤,雨后花园的香味变得浓郁。

“当人惊讶时,额肌收缩,使眉毛抬高,额头出现横向皱纹,眼轮匝肌放松,使眼睛睁大。

当人愤怒时,眉间肌和眉弓肌收缩,使眉毛向下和向中间移动。鼻部肌肉也会参与。”随着叙述,埃里克的手指在玛蒂尔达的脸颊上挪动位置。

“那悲伤呢。”玛蒂尔达抬起了视线,银灰色的瞳眸直视着埃里克。

“悲伤时,表情相对来说会复杂很多,额肌通常会放松,使眉毛下垂,眼睑显得沉重。眼轮匝肌可能会轻微收缩,尤其是下眼睑部分,使眼睛看起来湿润和沉重,仿佛带着泪水。

眉间肌和眉弓肌会收缩,使眉毛向内和向下拉,眉心出现皱纹。这种眉毛的运动使面部表情更加悲伤和忧郁。

然后是降唇角肌,它位于嘴角两侧,收缩时会拉动嘴角向下,使嘴巴呈现出一个下垂的形状。

最后是降下唇肌,它位于下唇两侧,收缩时会拉动下唇向下和向外,使下巴看起来有些突起,进一步强化了悲伤的表情。”

埃里克手指向下,抚在了她柔软且温热的唇边,最后点在她的唇下,最后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们在很多方面仍是亲蜜的陌生人。

最后他亲上了她的嘴角,撬开她的牙齿,葡萄酒和柑橘的味道。

埃里克快速地解开了她的发髻,将她压在了床上,红金色的头发在她的肩上飘荡,他像是陷入了雨后的玫瑰丛,宁静而又美好。

扯开了她的睡裙,把睡裙从她头上扯下时,又撕裂了更多。

睡裙的材质相当朴素,和她很不相称

“关于离开修道院,并不是因为怨恨他们,我只是受够了别人告诉我该如何生活,我厌烦别人对我高高在上,对我自以为是的指手画脚。

如果不能让所有人闭嘴,那么至少也要让一部分闭嘴。”

“糟糕地事实,但是比谎言好。”

玛蒂尔达抚摸住埃里克的脸颊,他的脸颊温度依旧比她的手低一些。

一切结束后。

她呼吸还有些急促,红金色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腹部起伏着。

他俯身亲吻她嘴角,随后拿出一块毛巾,擦干她的身体。

他抓住她的手,亲吻她的手掌。

“英格兰是什么样的?”她突然问他。“我一直认为那是一个笼罩在雾气中的寒冷土地。”

“有时候是这样,”他回答。“当你遇到他们称为‘海雾’的雾气时,感觉就像在世界尽头,但所有的湿气和降雨使它绿意盎然。

那里也是亚瑟王的土地。传说基督年轻时曾在那儿行走。英格兰的气味清新而海洋风味浓厚。那里的人们坚韧,但冬天并不比这里更冷。

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哪儿经常下雨,并不像托斯卡纳一样总是充满着阳光。”

“那诺曼底呢?”

“那里阳光比起英格兰充足得多,诺曼底的海岸线绵长,白垩悬崖还有银色的沙滩,土地的话也比起英格兰要肥沃很多,丰美的苹果和上好的奶酪。

诺曼底一半的村庄都觉得自酿的苹果酒是最浓烈的。当然那里最重要的特产就是骑士,比起托斯卡纳的话,那里的市民没有那么多存在感。

当然我在那里的土地,你也拥有相同的权利。所以你打算去那吗?”

“也许。”玛蒂尔达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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