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传出呼噜声。
众人熟睡。
一个背靠着内墙的身影缓缓在阴影之中缓缓起身。
就看到黑影跳起,双手竟能直接抓住内墙,敏捷的将自己拽上去。
他从另一边翻下来的时候,双手始终将他牢牢的固定在墙上,也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
何行僧最近的心情是相当的不错。
当年,他刚通过应试的时候,心里着实开心。
以为能施展抱负,能成为城内人见人怕的上吏。
可事情跟他所想的不同,通过应试的吏,那只是候补吏,散吏的名额是固定的,根本轮不到他。
他便开始被各种羞辱,成为散吏的奴隶,受尽了折磨。
好在,他还有个叔父,他叔父为他撑腰,总算是将他抬到散吏的位置上。
到后来,他叔父因祸得福,又获得了升迁的机会。
他也逆天改命,一跃成为了散吏之首,他的内心很是激动,当下职吏还有诸多空缺,等到叔父上位,自己便会升上去。
这职吏跟散吏可不同。
有休假,能待在自己的家里,按时来县衙候令就是。
这些时日里,他将过去折磨自己的散吏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又将自己所遭受的十倍百倍的还给了那些新的候补吏。
哪怕是在梦里,他也在幻想着自己成为人上人,跟那些真正的贵人们一同游山玩水,吟诗作对.....
“举杯敬诸贤,复饮颂圣言....”
“多谢,多谢,哈哈...”
何行僧低声说着梦话,忽然间,他惊醒了。
睁开双眼,便看到一個黑影。
“噗。”
有什么重物狠狠砸在何行僧的喉咙,这一刻,剧烈的疼痛让何行僧几乎抓狂。
他想要嘶吼,可更剧烈的疼痛传来,他险些晕厥过去。
随后便是第二下,这次是命中他的太阳穴。
何行僧不动了。
刘桃子将他拽起来,何行僧这般小鸡崽,桃子一只手就可以将他抓起来。
桃子将他夹在腋下,迅速消失在了屋内。
夜色下,一个黑影正在院墙上缓缓前进,桃子压低了身体,他此刻夹着人,无法像寇流那般狂奔。
县衙内外,处处都能看到巡逻的甲士,这更是加大了难度。
桃子走的很是缓慢,县衙四周都是甲士,且不与外墙相连。
在两伙甲士交接离开的空隙,桃子跳下院墙,狂奔而去,一个跳跃,便挂在了对面的院墙上,用力将自己提上来。
..............
何行僧缓缓睁开了双眼,喉咙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无法言语。
周围无比的漆黑,他也看不到什么。
只是,一股剧烈的恶臭味迎面而来,让何行僧险些再次晕厥。
他的眼里满是惊恐,看向了抓住自己的人。
那人正打量着周围。
何行僧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他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要开口询问,可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喉咙处的疼痛还在加剧。
他只是呜咽着,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
桃子缓缓看向了他,这家伙醒的倒是很快。
“散吏的唯一要求.....不许说话。”
桃子抓住他的喉咙,将他缓缓举起来,随即看了看下方。
何行僧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溷藩。
桃子的手开始逐渐用力,何行僧的脸色痛苦,双腿乱蹬,奋力反抗。
随着桃子用力,何行僧的脸色变得愈发狰狞,双目圆睁,口鼻出血,犹如恶鬼。
他愤恨的盯着桃子,最后,他再也不挣扎了。
桃子将他倒过来,一把丢下。
“噗通。”
他那娇小的身体,轻易的从空隙里穿过,掉进粪坑。
桃子看着他掉下,又从周围拿来杂物,将上头整整齐齐的铺满。
他这才用撕下来的布帛擦了擦手,转身离开。
...........
天色已经没有原先那般深黑,隐约能看到些棱廓,似乎便要亮了。
桃子从原路翻进了小院,贴着墙壁,再次缓缓坐下来。
“桃子哥!”
桃子转过头,就看到一人也紧贴着墙,眼神里闪烁着光芒,正盯着桃子。
桃子认得此人。
这便是今日在城门口所相遇的那人,姓田。
他此刻激动的看着刘桃子,压低了声音,“我回来后就找您,怎么也找不到.....我就知道您是不会忍耐的!”
“您去了哪里??是去内院杀了何行僧吗?!”
刘桃子的左眼角抖了抖.....对方一把抓住刘桃子的手。
“桃子哥.....”
他甚是激动,抓着桃子的手都在发抖,声音都在发颤。
“这胡人皇帝昏庸残暴,夺我江山,群臣为虎作伥,百姓民不聊生....桃子哥领着我们去起事吧!”
“我家里还有些钱财....可以拉拢些好手....听闻县衙里来了个贵人,我们便挟持了他,以他的名义清君侧!杀了高...呜。”
这人的话还不曾说完,桃子就捂住了他的嘴。
桃子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愕然的神色。
纵然是见多识广的桃子,此刻也是有些不淡定。
那人一点都不怕,看向桃子的眼神火热。
“睡觉。”
桃子开了口,随即放开手,坐了下来。
那人却再次低声说道:“好,兄长且先休息,兄长,我去打些水来,您清洗一下....”
桃子闭上了双眼,那人跑去,弄来了桶水,放在桃子身边,又递来布帛。
天色渐渐明亮。
众人都累坏了,至今也没有一个起身的。
.............
“他妈的!何行僧呢?!何行僧呢?!”
一人怒吼着冲进了里院,这人正是给桃子等人操办应试考核的那人,神色疲惫,双眼通红。
他手持长鞭,气势汹汹。
里院里的诸多散吏当即被惊醒,纷纷跑出来。
努尔夏最先出现在他面前,还不曾开口,男人的鞭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啪~~~”
努尔夏只敢受着,男人又肆意挥鞭,周围几个散吏被打的生疼,却没一个敢反抗的。
“我问你!他人呢?!这个狗东西!!仗着何阿难的势,敢他妈的藐视我?!”
努尔夏赶忙说道:“曹公勿要动怒,何公他日夜操劳,或许是病了,不曾及时拜见,我这就去找他....”
“呸!”
那人直接将唾沫吐在努尔夏的身上,“什么东西也配称公?!去给我将那狗东西叫来!!!”
努尔夏不敢耽误,转身就跑进了何行僧的屋内。
过了片刻,他又走了出来。
他整个人都几乎要哭了出来,“曹公,曹公,他不见了,不在屋内....”
“不见了?!”
男人更加暴躁,手里的鞭子再次挥舞,发出阵阵破空声,散吏们整齐的站在他面前,怕的要命,却一动不动。
“狗日的,私自离开县衙,何阿难也保不住他!”
“我回去就发通缉,亡人罪,斩首!!”
努尔夏眼神惊恐,“曹公,这...他昨夜不曾外出,今早也不曾...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男人冷笑着,“跑了,或是死了....无碍,没了便没了,不值一提,没了再找人代替就是。”
他用鞭指着努尔夏,“你来接替他的事情,跟我走!”
努尔夏一愣,随即狂喜。
“多谢曹公!!多谢曹公!!”
他满脸堆笑,早已将什么何行僧抛掷脑后,跟在曹公身边离开了此处。
诸多散吏茫然的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努尔夏再次回来,这人抬起头来,眼神里已经有了倨傲。
有散吏在心里甚是不屑,蠕蠕人之后而已。
努尔夏看着众人,出示了手里的纸张,“这是今日的诸多安排,诸位的分工都在我这里....”
他宣读了今日的诸多差事,分配了时日,众人各自领命。
在弄好这里的事情后,他大步的走出了内院,来到了前院。
他一脚将趴在门前的候补吏踹醒。
“都起来!!都给我起来!!”
“妈的,贵人都不敢休息,尔等却还敢继续在这里睡觉?!”
“今日起,我便是散吏之首了,我可跟那何行僧不同!!谁再敢怠慢,我便直接处死!!”
“你!!那个蠢物!低头!!”
努尔夏指着刘桃子嘶吼了起来。
刘桃子低下头。
他的左眼角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