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岂不是成了小人?
“请进!”
几个甲士围绕在周围,黄玩的脸憋的通红,他回过头看向几个甲士,“尔等岂敢无礼?!”
“吾等奉诏而为,还望公勿要使我们为难!”
黄玩气的直哆嗦。
他就这么走进了府内,那几个甲士当即关上了门。
走进府内,四处能看到许多的军士,这些都是陌生人,黄玩是一个都不认识,他硬着头皮,一路往前走。
快走到后院的时候,才有熟人上前,那是家中的老管事。
此刻他看起来也是愁容满面。
“少家主回来了.家主正在屋内。”
老管事带着黄玩走进屋内,偌大的屋内只有一个黄法氍,此刻他卸了甲,换上了寻常的装着,两个半大的孩童就依偎在他的身边,正笑呵呵的跟他聊天。
黄法氍抱着两个小家伙,脸上满是喜色。
黄玩板着脸走上前,那两个小娃看到他,都是被吓了一跳,急忙起身。
“父亲!”
若是平时,黄玩肯定要训斥一下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问一问他们的学业,但是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且去找你们母亲!”
两个小娃不情不愿的跟黄法氍告了别,而后离开了这里。
黄玩让老管事关上了屋门。
“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陛下为何将我们扣押起来?”
黄法氍挥了挥手,“不必担心,只是国内有人怀疑我与汉王勾结,妄图出卖国家陛下自会明察。”
黄玩沉默了一下,而后低声问道:“父亲,那你到底”
“混账!!”
“你当我是卖国求荣的小人吗?!”
黄法氍勃然大怒,黄玩急忙跪下来,“儿不敢,只是,父亲还不曾回来的时候,国内就有许多人商谈这件事,他们都说父亲违抗皇帝诏令,却听从刘桃子的安排,方才导致败北并非是一两个人这么说。”
“呵,我知道,那些人本来都想着要拿下江陵,混个开国之功,被我坏了天大好事,岂能不恨?”
“他们直到现在,都觉得拿下江陵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若是我没有想错,此番去攻打江陵的,必定又是一群功勋子弟?”
“急着将我拉下去,就是想自己去拿个开国之功.我当真是不明白,若是国家灭亡,他们拿到再多的功劳又有什么用?”
黄法氍摇着头,眼神里满是困惑,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两人沉默了好久,黄玩又问道:“那陛下会对我们下手吗?”
“应当不会吧。”
“若是要杀,早便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黄法氍也不害怕,他问道:“你在台中,可知是谁接替我的位置?”
“啊?”
黄玩一脸的无奈,“我们一家人都被关押起来,您还在意这些做什么呢?”
“我担心啊。”
“若是章昭达为帅,则战事还有救。”
“可若是淳于量为帅.”
黄玩大吃一惊,“父亲莫非觉得淳于将军不如章将军?”
“非也,章昭达看似不羁,实则忠贞,向来以国事为重,而淳于量虽有才干,却重私利,图自保,不重国事”
此刻,一众水军正在从建康迅速发往荆北。
巨舰之上,淳于岑站在其父亲的身后,盯着远处平静的水面。
“父亲,连黄法氍这样的人都被抓了,陈国怕是不能长久了。”
淳于量面对儿子说出的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的脸上一点起伏都没有。
淳于量本来就不是陈国骨干,老哥过去也是割据过一方,当过老大的人,王琳跟陈霸先对打的时候,双方都派遣使者进行拉拢,希望他站在自己这边,淳于量分析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决定名义上跟王琳往来,暗地里派人归顺陈霸先。
陈霸先上位之后,他也是依旧守在自己的老地方,颇有种名义归顺,实则割据的感觉。
直到陈文帝上来,开始着手对付这些潜在和明面上的割据势力,淳于量才表示自己愿意入朝,皇帝让他入朝,结果他麾下军队逃走,不能入朝,最后是文皇帝派遣华皎领着大军顺路‘护送’淳于量入朝的。
淳于量快到国都的时候,又被弹劾,群臣指责其在路上拖延,不愿归朝廷,罢免了其仪同之职。
直到陈顼上来,这位方才再次得到了提拔。
故而,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儿子,或者旧部,对陈国都没有那么大的归属感。
可能对文皇帝还有着一些怒气。
毕竟是被他给‘收拾’了。
淳于量此刻沉吟了许久,“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不如投汉。”
“连王琳都能在天王麾下得到重用,我们为何不能?”
“况且,当下汉国强盛,眼看着就要灭亡周国,周国都不是他们的敌人,何况是陈国呢?若是等到他们灭亡陈国时再归顺,只怕是晚了啊.”
淳于量笑了笑,“皇帝以大事托付,这种时候若是叛逃,我们岂不是就成了小人吗?”
淳于岑愣了一下。
“这”
“归顺天命,也有归顺的办法,不能急躁,更不能乱来要讲一个时机,一个合适的机会。”
“当下皇帝信任,让我们大军讨伐,甚至让我们父子同行,这种时候叛逃,便是往后立下再大的功劳,那也是小人了,你勿要担心,且安心准备战事,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唯!!”
长安。
宇文宪站在皇宫门口,听着从周围传出的哭声,打量着面前这个遍地起黑烟的都城。
刘桃子将长安的城墙以及一系列的军事建筑给摧毁了。
而在刘桃子离开之后,长安的苦难方才真正开始。
失去秩序的暴民迅速吞下了剩余的长安城,贵人大户的府里什么都没剩下,就连皇宫都成为了被劫掠的重要目标之一,皇宫的砖瓦,那可都是值钱的好东西!
崩塌的秩序比刘桃子的铁骑都要可怕的多。
宇文宪就这么站在此处,脑海里一片空白。
当下要做的事情有太多太多,多到宇文宪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了。
“大王。”
高颎不知何时走上前来,站在了他的身边。
“大王怎么不曾进去呢?”
“陛下还不曾回来,我若在皇宫办事,多有不妥。”
高颎摇着头,“当下急切,请大王勿要理会此多礼节,陛下以诏令于您,便是希望大王能以天子之令,安抚各地。”
“我不知该如何安抚。”
“就是这长安,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了,宫中机密被全部带走,周南太守勤王离郡,我想直接下令给温汤县,让其备好物资救援长安.”
“可我竟然连温汤县的县令是谁都不知道!!”
“大王勿要沮丧。”
高颎其实很能理解宇文宪此刻的心情。
皇帝病重,老家被偷,重要机密全部被盗走,庙堂官员不知所踪,宇文宪对国内顿时就失去了控制,连自家麾下的官员名单都找不出来,一切都被抹上了战争迷雾,最糟糕的是,决策机构,执行机构崩溃,麾下只有一群士卒.
高颎仰起头来,认真的说道:“大王,局势已经糟糕到了如今的模样,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与其站在此处唉声叹气,倒不如即刻动手建设,这些东西并非是不能弥补的,我们越快动手,诸事就能越快平定”
“这第一步,就是要先安抚好手里的军队。”
“而后,可以利用手里的宗室,让他们前往各地,安抚地方的官员和将军们,再进行彻查,再录机密。”
“我们可以再重塑天地春夏秋冬官署,恢复职能。”高颎开始讲述自己的重建策略,宇文宪却打断了他。
“大敌尚且在外!如何能安心做此事?”
“刘桃子不会在短时日内再次前来,我们所要担心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是陈人,第二是叛贼。”
“陈人占据南阳,蠢蠢欲动,想要拿下江陵,而江陵坚固,只是当下士气请大王派遣一有威名的国公,领少许猛士,增援江陵,犒赏大军,激励士气,固守不出。”
“同时,可以派遣使者往陈国。”
“当下汉国强盛,大周动荡,陈人之中,虽不乏勇猛之士,却有许多,安于现状,只求自保,可以让使者告知陈主,周国危急,若是陈国逼迫太甚,只怕各地归于汉,汉得周土,必南下而攻陈!”
“便是不能说服他们与吾等联手,也得让他们停止进攻才是。”
“至于地方的叛贼,陛下继位之后,多施革新,已有许多人不满,各地之中,只怕也有许多别有所图之人.大王派宗室安抚各地之时,只要告知诸宫空缺,有意提拔地方高士进任,便能平息许多事,当下重臣惨遭屠戮,朝中正缺官员,此可以为大王所用。”
高颎徐徐道来,将所面临的诸多问题一点点的剖开,而后一条一条的给出解决办法。
宇文宪那悲痛的眼神也渐渐平静,又变得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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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拉住了高颎的手,脸色激动。
“昭玄!我有意让你领小冢宰上大夫,帮助我重建朝纲,不知你意下如何?”
高颎惊呆了。
这小冢宰乃是六命之官,相当于是大冢宰的左右手,若是以齐国那边举例子,一个相当于侍中录尚书事,一个相当于散骑兼尚书令。
大冢宰最初就只是负责税赋钱财,官吏调动,皇宫守卫之类的,在宇文护的期间,这个官职的职权就变得无穷大了,什么事都可以插一手,还自带决策权,比皇帝都要皇帝,所以宇文邕上来之后才急忙削弱大冢宰的权限,连带着大冢宰的副手和属官,职权也是大的惊人。
在宇文护时期,小冢宰甚至能给大司徒上脸色
高颎急忙低下头来,“大王,臣年纪尚轻,资历功劳更是浅薄,如何能做得”
“你方才不是说了吗?”
“现在不是讲这些礼节的时候!”
“我看重你的才能,能辅佐我来恢复这乱局的,大概只有你了吧!”
“你听令便是!”
“唯!!”
直到高颎接了令,宇文宪的心情方才好了许多,如今面对的许多问题,看起来也并非是没有解决办法。
他忽问道:“长安还能留吗?”
“现在可以留,但是平定各地局势之后,就得离开。”
“长安已经守不住了,刘桃子下次前来,便不是几千骑兵了,臣以为,我们可以先撤往汉中,观望局势.”
“汉中.唉。”
“就按你所说的来办吧,只希望兄长能早些好起来.”
统万城内,此刻一片欢呼。
城墙上的军士们举起武器,发出了一阵阵的怪叫声。
百姓们拥挤在道路两旁,一同高呼。
漫长的队伍正在朝着城内走去,天王骑着战马走在前头,几位猛将贤臣跟在他的身后,而在他们后头的,便是那浩浩荡荡的俘虏们了。
俘虏们依旧是在哭着,贵人们何曾受过这样的苦,遭受过这样的委屈。
除却一些老弱可以上车,其余俘虏都是一路走过来的,途中也死伤了许多。
这时,他们不再是贵人,不再是重臣,就只是一群俘虏,作用也只是彰显此番出征的收获,突出诸位将军们的英勇而已。
自家大军攻破了长安的消息,让全城百姓们都欢呼不已。
按理来说,双方交战,百姓们是不怎么在乎的,架不住周国这边的达奚震,总是带着骑兵来夏州劫掠,让百姓们都对故国产生了敌意。
韦孝宽坐在车内,同为俘虏之一,看着周围那欢呼的民众们,神色呆滞。
这才多久啊。
这里的人过去可都是周人啊,听到长安被击破还能如此开心??
韦孝宽合上了双眼,无力的长叹了一声。
当长长的队伍进了城池之后,俘虏们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日了,刘桃子下令将他们押下去看管起来,便是对其太子之类,也没有给与过多的关照。
大军回到了统万城,那大家终于是可以彻底放松了。
敌人就是再追,也不敢来这里追。
跟宇文宪那边的死寂相反,统万城的氛围却非常的热闹。
刘桃子坐在官署内,将军们分列在两边,说起此番战事,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祖珽早已拟定好了封赏的奏表。
在宴席之上,刘桃子便直接对他们进行了具体的封赏。
这次跟随刘桃子出征的将士们,没有一个被落下的,众人纷纷起身谢恩,场面更加的热闹了。
宴会进行了许久,天色都开始泛黑。
就在此时,祖珽忽然提议:“陛下,此番从周国斩获了许多美酒,过去国内禁酒,是不愿意浪费粮食,如今这酒水都是现成的,丢弃了也甚是可惜,正好大捷,众人获封,何不将美酒赏赐于诸将,只开一日禁令呢?”
听到这句话,众人顿时寂静,都看向了刘桃子。
刘桃子开了口。
“好。”
“万岁!!!”
众人欢呼起来,祖珽抚摸着胡须,笑呵呵的让人上酒。
因为苛刻的禁酒令,这帮将军们已经很久都不曾闻到过酒味了。
哪里会放过如此光明正大吃酒的机会,那各个都是精神百倍,祖珽还真的没说谎,这家伙从长安带走了一批御用的美酒,将军们大喜过望,纷纷对饮。
刘桃子并没有在这里待太久,给祖珽一个眼神,祖珽跟着他一同走出了这里。
其余众人的宴会却依旧进行。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
“我想在统万城设立一个行宫,暂时就留在此处。”
“国中之事,有路,高二人,我无忧矣.当下正是灭周之机,祖公以为呢?”
祖珽却迟疑了下,而后又坚决的说道:“臣愿陪在陛下身边!”
“好。”
刘桃子仰起头来,眺望着依稀出现在天边的星辰。
“祖公,在我们返回的途中,敌人在凉,甘等地的官员们之中,有人派遣使者前来灵,夏等地,请求归降。”
祖珽即刻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自己竟不知道?
祖珽匆忙问道:“是何人所奏?”
“是我!”
就听到身后传出一人的声音,有一人拄着拐杖,咳嗽着从后方走出来。
祖珽不悦,“大胆!!是何人偷听机密?!”
“方才陛下示意我一同外出,祖公狂傲,眼里容不得他人,想来是不曾见到吧。”
那人说着话,缓缓走到了祖珽的面前,看向祖珽时,眼里也没有半点惧怕。
来人,乃是夏州刺史,徐远。
祖珽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善,“若是陛下示意,何不一同外出,却跟在身后,默不作声?”
“祖公平日里只听得他人吹捧,哪里能听到我开口做声?”
“你!!”
祖珽哪里受过这般委屈,正要反驳,刘桃子就拉住了他的手。
“祖公,勿要无礼。”
祖珽只好忍气吞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