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该上班时，大院长钟辉和钟院长张宇琦并肩回到了行政楼。

钟院长脸色铁青，张副院长面带悲愤。

进到办公室，一秒钟都没耽搁，钟辉立刻将电话打给了赵开明：“医院关于张副院长的传闻都是怎么一回事呀？”

赵开明不由一凛，心说，大戏终于开演了。于是赶紧按照自己打好的腹稿对着电话念了一遍。

“太不像话！”

钟院长罕见地拍起了桌子。

“立刻召集院级领导开会，不能任由这种事情再发展下去。”

听到电话中响起的“嘭”的一声拍桌子的响动，赵开明笑了，钟院长若非已有十足把握，绝不会如此表现。

十分钟后。

一正六副七位院长，外加两位书记，齐聚三楼小会议室。

钟院长的脸色依旧铁青，张副院长的悲愤更加明显。

“开明，你先向同志们介绍下情况吧。”

赵开明依令把刚才已经在电话中向钟院长表述过，且得到认可的自创台词又陈述了一遍。

“我不在家，张副院长又出差在外，你这个做纪律领导的就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而无动于衷吗？”

赵开明面露歉意，钟辉的严厉批评明里指向的是他，但实际上说的是谁，在坐各位领导，必然是心知肚明。

院长负责制，大院长不在家时，院内发生的紧急情况理应由第一副院长负责。

果然，靳正川坐不住了，开口辩解：“这个，这個，是这样的，我……”

钟辉摆手制止了靳正川。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宇琦啊，你向同志们解释一下，院里的传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宇琦先看了眼钟辉，顺势将目光挨个从另七位的面庞上扫过。

有些人坦然自若，一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淡定模样。有些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吃瓜神情。

周文跃略显慌乱，不敢同张宇琦的目光接触，靳正川则干脆低下头在本本上写着什么。

“去年的七月二号，我家儿子放了暑假，但假期只有半个月不到，因为他再开学就要读高三了，按学校安排，七月十四号就要返校补课。

我家儿子是他姥姥一手带大的，跟姥姥姥爷感情很深，每年寒暑假都要去他姥姥家过上一段时间……”

张副院长面上的悲愤还在，但说起话来，声音却非常平稳，而且并未急于清洗自身污垢……在座各位可都是人中精英，又岂能看不出其中端倪？

这事啊，可不像之前所想那样简单，且有看头呢。

其他几位院领导全都来了精神头，十几道目光齐刷刷盯住了张宇琦，就像是一群听书迷面对说书说到关键处的单大师一般。

而周文跃的慌乱更加明显，靳正川的头埋得更低。

从一开始钟辉说话的态度，以及赵开明毫无错乱的陈述，他们两个就意识到了，这一炮，大概率特娘的带偏了。

“那段时间，我被提拔为副院长没多久，工作上缺少经验，做了些欠考虑的决定，被钟院长狠狠批评了一顿。

我想，没有哪位同志能做到挨了批评还会有好心情的，对吧？所以，我就趁儿子不在家，向院里请了公休假，带上老婆，去了港城散心，院办那边，应该还保存着我的请假手续……”

钟辉沉着脸点了点头，以表示自己记得这件事。

另一边，靳正川也放下了手中钢笔，抬起头来看向了张宇琦。他已经判断清楚了，这一炮铁定是打偏了，所以得赶紧调整心态，装成个没事人。

就算所有人都怀疑他，但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多说一句话。此事，必然是不了了之。

张宇琦察觉到了靳正川投来的目光，回应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七月的港城，正值旅游旺季，正对着连岛的海滩挤满了人，我和我老婆都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扎堆，于是就找朋友借了辆车，去了港口那一片海岸。

好巧不巧，居然被我们两口子撞见了一个想要轻生的小姑娘，我连手机都忘了从口袋里掏出来，便跳进了海里，把那小姑娘给救了上来……”

张宇琦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抖落出里面装着的几张照片，沓成一沓后递给了钟辉。

“我老婆当时手中刚好拿着一部照相机，顺手就拍下了这么几张照片。”

钟辉挨张看过，传给了隔壁赵开明，赵开明看了，再出给下一位。

或许是因为抓拍，也或许是因为拍摄者水平有限，照片不够清晰，但很容易就能判断出照片上的那个救人者正是张宇琦。

“我从小就学游泳，要不是被那几年给耽误了，我可能就不是一名医生，而是个游泳运动员了，所以，海里的那点风浪对我来说算不上多大点事，可那姑娘的情况却不怎么好，呛了不少海水。

淡水呛进肺里问题不大，但海水不一样，我担心那姑娘别在发生什么并发症，于是便把她送去了港城一院。”

张宇琦有意无意看了眼靳正川，靳副院长凝神静气，仿佛已经代入到了这则故事中。

“路上，在我老婆的劝慰下，那姑娘说了实情，她意外怀了孕，可男朋友却不肯认账，她一时想不开，就起了轻生的念头。

在那姑娘的强烈要求下，我找了我同学，港城一院妇产科的主任，于第二天上午在门诊给这位姑娘做了流产手术，小姑娘不敢告诉家里人，我多管闲事活遭罪，就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冒充了小姑娘的家长。

事情就是这样，我恳请组织进一步核实调查。”

钟辉严肃道：“你这不叫多管闲事，你是做了一件GCDY应该做的事，我要向你学习，要号召全院职工向你学习！”

转过头来，钟辉越过赵开明，直接看向了靳正川。

“靳副院长，你也说两句吧！”

靳正川清了下嗓子，刚要开口，刘庭君却推开了小会议室的房门，快步走到赵开明身边，附耳悄声嘀咕了两句。

赵开明随即看向了钟院长。

还没张嘴，钟院长就明白了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赵开明跟刘庭君出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