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感觉嬴子楚有点不对劲，但既然嬴子楚不愿意说，仲平自然不会多问。

将疑惑埋在心底，仲平缓声说道：

“王上，造纸一事，臣在前往东周的时候便已安排，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之久，其中消耗的人力物力，大概在四百金上下。”

嬴子楚认可地点头。

这些花费当然包括赏给鲁季的一百五十金，可去除这些，光是造纸一事，就消耗两百多金。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放在普通人身上，都能舒服地过完一辈子。

见嬴子楚点头知晓，仲平继续说道：

“倘若只为书院一事，四百金花的值，但这四百金，还可以贡献出更大的作用。”

嬴子楚看着侃侃而谈的仲平，实在不想打断他。

可是，这些话他已经听过了。

仲平说着说着，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

嬴子楚坐在那，看似听的专注，实则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明目张胆地在那愣神。

见到这种情况，仲平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自己心情。

看来，有人已经给嬴子楚说了。

这人是谁，仲平心中也能猜到。

除了吕不韦，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奇货可居这个词说的就是吕不韦。

当时他将黄纸交给嬴子楚，前脚离开，吕不韦后脚就到。

这期间，肯定说了什么。

不过，看嬴子楚这模样，难道是拒绝了吕不韦的提议？

沉默片刻，发现嬴子楚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停止讲话。

想了想，仲平出声问道：

“王上，您认为臣的意见如何？”

“嗯？”

嬴子楚一惊，听到仲平询问，仔细想了想。

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出来仲平到底讲了什么。

不过，讲什么已经不重要。

“御史，这纸，非卖不可吗？”

问完，嬴子楚看着仲平，紧接着说道：

“鲁季纸可是你为书院所造，更是为秦国所造，被如此贩卖，被他国使用，寡人心中，实在有些想不通。”

“只给秦国用不可吗？”

听到这些话，仲平心中也是明白，嬴子楚为什么会拒绝吕不韦的建议。

这就像一個小孩发现一个玩具，想要占为己有一样。

只要是他国没有，自己拥有，别管什么物件，那就是宝贝。

更别说可以利好整个秦国的鲁季纸。

嬴子楚这样想，人之常情。

不过，有些东西可以如此，有些东西不能如此。

想了下措辞，仲平说道：

“王上，造纸工艺您刚刚也是听过，感觉技艺如何？”

嬴子楚双手环抱在胸，下颚抵在胸口，想了想，一字一句说道：

“造纸之艺，取材素朴，工序不繁，重在人工。”

“王上慧眼，寥寥几字，便将造纸工艺繁简言出，造纸技艺确实不难，只要流传出去，人人都可搜集蒹葭，砍伐青檀，用以造纸。”

“可这技艺，与贩卖纸张有何关联？”

感受到嬴子楚疑惑地眼神，仲平淡然一笑，继续说道：

“王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纸张这种物件，以往没出现，各国都一样，真纸昂贵，竹简凑合，勉强使用。”

“可现在，秦国已造出技艺更为简单地纸张，书院制作书籍，定然瞒不过列国，倘若秦国独自使用，还被天下列国知晓，恐怕，他国觊觎之心，无法灭除。”

嬴子楚听的很认真，听到仲平说到这，也是微微颔首：

“确实如此，如果真到那个地步，秦国只能严加防守。”

仲平再次笑道：

“王上，只有千日做贼，未有千日防贼，百密一疏，总会有人用百金千金，打动人心。”

抬手捏了捏自己眉心，想了想，嬴子楚问道：

“那按你说，应该怎么办？”

“贩卖。”

“你这不还是回到原来的问题？”

嬴子楚看着仲平，无奈地撇了撇嘴。

见到嬴子楚如此，仲平略微颔首：

“确实回到原来问题，但若不贩卖，这纸张技艺，恐怕会以更快的速度流传出去。”

“何意？解释解释。”

“王上，臣只给您讲贩卖之后的好处，有三点，其一，为秦敛财……”

“这个寡人知晓，第二个。”

“其二，交好各国，以高价卖出他国，以低价卖出一国。”

“这个寡人也知晓，第三个。”

“……”

仲平有些无语。

吕不韦不会将所有好处全说了吧？

他都没打动嬴子楚，自己的第三点可以吗？

没听到动静，嬴子楚抬眼，疑惑地看了下发愣的仲平：

“御史，第三点为何？”

听到询问，仲平连忙回神：

“王上，第三点便是延长造纸技艺的泄密。”

“嗯，这是何意？解释解释。”

仲平心中一喜，接着说道：

“王上，倘若将纸张贩卖，那些匠人可以获得钱财，您认为，他们可还会将技艺流传出去？”

听到这，嬴子楚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还真能延缓。

毕竟鲁季纸的定价就是几两，倘若一次贩卖十几张，恐怕躺着都能收钱。

想罢，嬴子楚认可地点头：

“御史所言，还真有点道理，不过，每张几两，到底需要分给那些匠人多少，他们才会保住自己的利益，不将技艺流传？”

几两？

仲平愣了一下，说道：

“王上，臣定的价，是一张十五两。”

“什么？十五两？！”

嬴子楚顿时震惊。

“二十两换一金，你这一张纸，就能抵一金？仲平，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几块树皮，你好意思卖一金？”

“王上，不是卖给秦国。”

“……”

沉默片刻，嬴子楚将指着仲平的手瞬间收回，再次环在胸前：

“御史建议，寡人在想想。”

“臣告退。”

仲平刚要起身，嬴子楚突然问道：

“御史，贩卖纸张，除了敛财跟延长泄密时长，还有他用？”

“？”

仲平疑惑地看着嬴子楚，想了想，回道：

“王上，还有一个交好他国。”

“交好他国，然后呢？”

“然后……王上，臣并未想那么深入，这些时日一直在忙书院一事，之后的事情，恐怕需要仔细琢磨。”

听到这话，嬴子楚微微点头，摆手让仲平退下。

仲平离开大殿，奇怪地转头看了一眼。

难道吕不韦还提了什么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