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吕不韦,赵姬心中有些愤怒,愤怒的同时,也有些惧意。
吕不韦在这种时候送来这么一个人,难道,他已经洞悉自己的心思?
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让赵姬感到极度不悦。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昨天她才进入学宫,今天吕不韦就将这个与她心中所念极为相似的人送到了她的面前!
要说咸阳宫里没有吕不韦的人,鬼都不信!
可她昨日,竟然还信誓旦旦地与那人讲: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有些可笑!
吕不韦自然也是察觉到赵姬那锐利的目光,不过,他没有任何惊慌,脸上依旧保持沉稳,平静说道:
“看来,太后对臣的这份礼物并不满意,既如此,臣便不再打扰太后,这就告退。”
说到这,吕不韦转身就要将人带走,快要到门口时。
“慢着!!”
吕不韦停下脚步,嘴角微扬,心中瞬间大定。
而旁边跟着他的人,此刻却是神色慌张,喉咙都不禁蠕动了一下。
他也是看出来了,吕不韦哪里是要让他享尽荣华富贵,这是在将他推向一個火坑!
他的长相,肯定与某人很像!
至于是谁,他还没想明白。
但那人,肯定与太后有关系!
这就有点糟了!
他是一个人的替代品?
自古以来的替代品,哪一个有好下场?
吕不韦没有管旁边这人,带着他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微微躬身:
“太后可喜欢这个特别的礼物?”
赵姬眼中仍旧有几分难以掩藏的怒意,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吕不韦身边那人的脸上时,那愤怒却悄然转化为异样的情绪。
凝视着那人的面容,赵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波动。
她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描绘出那个人的模样,他的神情、他的姿态,甚至是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中。
但此刻,她看到的这张脸,虽然有着几分相似,但那双眼睛却透露出一种怯懦与不安,与她心中那人的坚毅和自信截然不同。
她何时见过那人的脸上出现过这种怯懦的表情?
不!
在那人的脸上,永远也不可能出现!
赵姬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明白吕不韦的意思,但还是说道:
“你可以回去了。”
“喏。”
吕不韦不紧不慢地离开大殿。
大殿的厚重木门随之轰然关闭,将他与宫殿内的世界隔绝开来。
站在宫殿外,眺望远方,吕不韦神色毫无波澜。
他不在意里面那人将会如何,更不在意他跟赵姬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只在意,赵姬能不能一直赞同他、支持他!
赵姬的心思,他很清楚。
想要支持他,用来威胁仲平。
可仲平是那么好威胁的人吗?
如果仲平接受这种威胁,那他就不会来到秦国,更不会成长到如今地步。
他的一切,看似都是王赏赐的,但其实全都是阴谋诡计抢来的!
单凭想靠威胁来让仲平妥协?
实在是想的太过简单。
而就算赵姬这样做,仲平估计会将他和赵姬一起对付,而不是会看在赵姬的面子上手下留情,更不会败在赵姬的石榴裙下。
但是,即便如此,赵姬对他的支持,很大可能也不会长久。
女人都是感性的,吕不韦不认为能有哪个女人可以舍弃心中的情感欲望,真正当一位为天下、为国家的王后,就连当年的宣太后,不也照样豢养优伶?
现在的赵姬,能力与宣太后相去甚远,意志力更是无法相提并论,她拿什么来抵挡心中的私欲?
此刻赵姬对仲平的敌意和疏远,不过是她一时的冲动,由爱生恨的表现罢了。
等这段时间过去,她也会想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将会改变主意,试图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他这才派遣手下,前往列国各地,寻找与仲平长相类似的人。
苦心人,天不负,终于让他给找到了!
现在,有这么一个人物安置在赵姬身边,仲平又永远不可能投向赵姬,赵姬亲谁远谁,一目了然!
而且,若是赵姬真的做了什么事情,那赵姬对他的支持,将会更加稳固!
毕竟,等到了那时,赵姬还有什么脸面去找仲平?
想到这,吕不韦闭上双眼,抬手揉了揉自己脑袋,之后,转头看了一眼以往嬴子楚常待的大殿,目光半垂,良久,吕不韦这才转身离开。
这件事完毕,接下来就该做正事了!
大殿内。
吕不韦走后,原本就庄重肃穆的空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笼罩,陷入了长久的寂静,这种静谧,几乎可以听到心跳的回响。
赵姬跪坐在阶上,双眼看似凝视着前方,但眼神却仿佛穿越了时空,不知飘散到哪个遥远的角落。
而站在大殿下的人,却是全身紧绷,仿佛站在了风口浪尖。
双手在袖中微微颤抖,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姬。
他以前就是街上的混子,哪里懂什么礼仪?哪里又见过高高在上的太后?
即便被吕不韦放在府邸将近一月,但吕不韦可是从来没教过他什么礼仪。
赵姬不说话,他也不敢擅自离开,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像一尊石雕般,静静地站在那里。
不过,半晌之后,他突然想起昨天吕不韦的说教,迟疑片刻,为了心中的荣华富贵,还是大胆开口说道:
“太后,天,天色已晚,让,让,让我来,来服侍您吧。”
“……”
赵姬两眼慢慢聚焦,聚焦在阶下那个局促不安的身影上,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漠和审视,仿佛要将那人看透一般。
就这么一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人,吕不韦是怎么想着用来替代仲平的?
赵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轻蔑。
仔细打量着这个人,发现他不仅言语支吾,而且身形瘦弱,两眼无神,一看就是纵欲过度,手无缚鸡之力。
这样一个人,哪里有半分仲平的风采?
仲平身材虽然谈不上魁梧,但也能在马上驰骋一天,更不用说两眼凌厉,浑身的气质异常独特。
被赵姬盯着,这人也是将脑袋埋下,不敢抬头。
“吕相是这么教你的?”
“什么?”
赵姬见他没听到,心中闪过一丝不耐,再次开口,声音充满着嘲讽:“难道吕不韦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让你来伺候我?谁给你的胆量?”
“这……是吕相所教。”
“哼,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女人,并不喜欢被一个替代品触碰?尤其是,你还不算一个替代品,你除了脸有点相似,其他地方,什么也不像。”
冷眼看着他,见他低头不敢回话,想了想,微微皱眉,赵姬还是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小人,小人名叫嫪毐。”嫪毐连忙抬头,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看着嫪毐脸上的笑容,赵姬眉头皱的更甚。
这笑容挂在这张脸上,怎么看怎么怪!
“杏儿,带他下去,净身之后再送过来,记住,切干净点,不要让人误会。”
站在旁边的侍女微微低头,恭敬地回道:“喏。”
“!!!”
杏儿回答的轻描淡写,可嫪毐听的却是胆战心惊!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净身?!
吕不韦把他送进来时,可从未提及过净身的事情啊!!
看着侍女杏儿面无表情地向他走来,嫪毐的脊背如被冷水泼过,瞬间冰凉刺骨!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性福正在离他远去!他连忙抬头,声嘶力竭地大喊:“太后!太后!!”
“不能!不能啊!!”嫪毐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心中明白,一旦真的被净身,他的人生将彻底毁灭。
可见赵姬没有停止的迹象,嫪毐也是被逼到绝境:
“太后!!你这是乱用私刑!我要上告廷尉府!我要上告廷尉府!!!”
歇斯底里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赵姬顿时抬手:“慢着!”
杏儿立马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命令。
嫪毐大声喘气,额头满是冷汗。
他被赵姬这一吓,浑身的虚汗都冒了出来。
喉咙蠕动一下,嫪毐战战兢兢说道:
“太后,千万不要净身,我,我……”
“你欲图惑乱后宫,这是什么罪过你可知道?”赵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如果你想上告廷尉府,好,我给你这个机会!”赵姬继续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冷漠:“不过,也得等你净完身之后,否则,让其他人误会怎么办?杏儿,拖他下去!”
杏儿听到命令,立即行动,大步的走向嫪毐,准备抓住他。
然而,嫪毐并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就擒,本能地想要反抗,试图躲避杏儿的抓捕。
嫪毐本以为就凭一位侍女,应该很容易应对,可没想到,杏儿压根不讲武德!直接从袖口中掏出一柄小巧而锋利的剑,朝着嫪毐的大腿猛地刺去!
‘嗤——’一声轻响,剑尖刺破嫪毐的皮肤,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啊——!!!”
嫪毐瞬间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难以置信地看着杏儿,两眼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他从未想过,一个女人竟然也会如此果断和狠辣!
杏儿没有理会嫪毐的惨叫,她的眼中也没有任何惧意,而是充满对嫪毐这个生命的漠视,用力抓住嫪毐的手臂,将他拖出了大殿。
嫪毐的惨叫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宫殿的外面。
没过多久,几名侍者进入大殿,他们手持抹布和清水,开始清理嫪毐遗留下来的血迹,几人的动作迅速而熟练,不一会儿,就将整个大殿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一个月后。
一座独立的宫殿内。
赵姬身穿玄金长袍,双手背后,站在阶上,目光带着异样。
台阶之下,嫪毐低垂着头,他的身影显得如此佝偻而无力。
一个月前的净身之痛仿佛仍在他心中隐隐作痛,但经过这一个月的修养,他的身体虽未完全恢复,却已经能够勉强站立。
嫪毐心中充满着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虽然他当时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要将眼前这位疯女人上告廷尉府,但在现实的残酷面前,他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幻想和挣扎。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尊严、地位、以及,作为一个男人的根本。
除了悔恨和绝望,他也对赵姬充满着怨恨和恐惧,她不仅剥夺了他的男人身份,更让他在这个时代失去了立足之地!
这个时代再怎么开放,也不会对一个阉人开放。
没有人会接纳一个被净身的男人。
正如没人会接纳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寡妇一样。
即便寡妇交接了几手,可只要还能生小孩,那就有人迎娶,甚至光明正大的迎娶。
可他呢?
他什么都没了。
胯下是那么的凉快,是那么的轻松,是那么的隐隐作痛。
就算他想娶一个没人要的老寡妇,人家恐怕都会嫌弃他无能。
这一切,全都拜眼前的疯女人所赐!
她不想让心中的那人误会,可为什么要割掉自己?
她就不会割掉对方吗?
这已经不是爱情,这是赤裸裸的私欲!这是赤裸裸的占有欲!!
可事已至此,嫪毐清楚的知道,他已经别无选择。
在这个时代,除了抱住赵姬这位疯女人的大腿,他已经没有任何去处。
所以,他已经不想去找什么廷尉府了,他只想用自己的顺从和哀求,扮演她心目中的那个人,当一个被隐藏在深宫的可怜虫。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往上爬!
爬到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这一切,也只有眼前的女人可以实现!
他要让对方尝尝,自己替他受过的苦!
赵姬猜不透嫪毐的心思,看着被好生养了一个月的嫪毐,赵姬两眼稍沉。
养了一个月,嫪毐与仲平的面容,又有一点相似了。
不过,这身材,还真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仲平的真实身高,要比嫪毐高将近两个头。
她与仲平站在一起,可以正好趴在他的怀中,可她跟嫪毐站在一起,嫪毐可以趴在她的怀中。
“……”
想到这,赵姬胳膊起了一点鸡皮疙瘩。
将这个想法甩掉之后,随口说道:
“杏儿,带着他换一身衣服。”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