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早早就明白一个道理——

人是个体。

由個体构成的巨大整体，就是传统意义上的“组织”。

因此，你不能将“组织”拟人化，更不应该将其视为一个单纯的“个体”。

就比如夜幕与狂徒。

倘若用单纯的敌我对立来形容，就有些幼稚。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

这种微妙的情况，在陈同死后，便愈演愈烈。

激进派狂徒越发激进，甚至出现了“红帽子”这种角色，主动对【圣诞老人】投怀送抱。

但同时，稳健或保守派狂徒，也预感到湛蓝局势的艰难，偶尔也会跟夜幕组织合作，对抗概念污染。

活跃在第五大区的“狂徒”神父，就是此类代表。

……

“——之前是这样的。”

张叶拎起两把斧头，一步步走到道路正中央。

这一路上，到处都是被污染者的尸体，坚硬的干尸内流淌出粘稠的血浆，踩在上面发出渗人的回响。

张叶站定，身姿佝偻，与远处的神父相对而立。

他看向这位老友，脆弱的内心受到冲击，一时间有些茫然。

……

……

许文和楚老板并肩，两人转头，顺着张叶的目光，仔细观察那位神父。

他留着短发，国字脸，身穿一套米黄色大衣，内衬西装西裤，体型健硕。

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握着一把弩枪。

许文皱眉，“他就是神父？”

楚老板咧嘴笑道：“看上去真好玩……”

许文懂楚老板的意思。

应该说，不愧是跟第五大区负责人斗了许久的狂徒，神父与张叶所散发出的压迫感相差无几！

如果说张叶给人的感觉，是血腥恐怖片里的恶鬼，那么神父就更像三流惊悚片里的莽汉，全身充斥着力量。

只一眼看去，两人就是正儿八经的老对手。

“……”

许文小声道：“我去偷袭。”

无论神父是个怎样的人，对方刚刚都向许文射出过弩箭，每一箭都瞄准要害，痛得要死。

所以许文选择先动起来。

楚老板也点点头，准备发动龙啸，以配合许文的进攻。

但就在楚老板打算开吼的时候，许文却伸手堵住她的嘴，小声道：“等等，张叶过去了。”

楚老板憋得满脸通红，顺着许文所示看去。

只见张叶径直上前，大踏步走向神父，同时举手打起招呼。

很明显，他是想跟神父聊聊。

神父举手回应，并挥了挥手里的弩枪，与张叶相对而行。

“……”

许文和楚老板互相示意彼此，紧跟张叶身后，并防备神父用弩枪突然袭击。

很快，两人碰面。

可以看出，神父的身高与张叶相仿，他们都属于人高马大的类型。

神父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好久不见。”

“嘿嘿，你还认得我？”

张叶脆弱的内心得到满足，露出淡淡的笑，但目光却又很快阴沉下来，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神父咧嘴笑着，“做我应该做的事。”

“……”

一句落罢，张叶了然。

他的目光透过绷带缝隙，盯着神父的眼睛，认真道：“第五大区派遣一位链接者深入迷雾，你看见他了吗？”

神父顿了顿，嘴角咧得更大，道：“嗯，被我弄死了。”

“哇……”

张叶的内心受到打击，眼神顿时颓废起来，抱怨道：“你做什么啊？咱们也算老交情了，现在跟我绝交？我果然还是做错了，我这人真不行……”

“所以——”

张叶忽然抬眼，道：“你跟【月亮】合作了？”

夜幕组织内部情报大多公开。

因此，“狂徒”红帽子跟【圣诞老人】合作的事，负责人们早已知晓，张叶据此判断神父的情况。

但神父却摇了摇头，否认道：“【月亮】还不配，我跟更高一层的祂谈了谈，祂点醒了我。”

“……”

闻言，张叶的眼神更加颓然。

下一秒——

颂！

张叶握紧斧头，向神父抡砸过去，神父则架起两把弩枪去挡。

咔！

斧刃与两把弩枪对撞，巨大的力道率先砍碎一把弩枪。

神父顺势卸力，丢掉破烂的弩枪，转而从腰间抽出一把砍刀。

一手弩枪、一手砍刀。

他回转身体，用刀刃劈砍向张叶，又被对方用斧柄阻拦。

当！

一声脆响过后，两人各退半步，嘴角上都挂着几分渗人的笑。

张叶是很勉强的笑，拼命鼓励自己，碎碎念道：“我能砍死他，我能剁碎他！”

相比之下，神父笑得更加癫狂，眼睛里满是血丝。

“精神点，张叶！”

神父张开双臂，面向自己的这位老友，大声道：“我知道了最重要的事，所以跟祂们谈了谈，祂们答应保护我。”

“看看你现在，张叶，人不人鬼不鬼的……”

“别说老朋友不帮你，我带你去跟祂们谈谈，帮你摆脱现状，逃离必死的命！”

“……”

神父的精神状态同样疯癫，不亚于张叶，且自带有一套怪异的逻辑。

张叶听罢，早已是浑身颤抖，死气沉沉的目光左右游移。

他很愤怒，但内心过于脆弱，甚至让他直接哭了出来。

唰！

张叶一边哭，一边抡起两把斧头，猛砸向神父。

轰！

神父后撤闪躲，来不及抬起弩枪，只能用砍刀刀根砸向斧柄，压住对方，两人再一次陷入僵局。

“……”

见此一幕，一旁的许文和楚老板冒出头来。

尤其是许文。

有关于神父以及迷雾内的情况，他还是想问清楚的，多一份情报就多一份底牌。

而且目前来看，神父是想拉张叶入伙，那么从他口中就还能说出其他关键信息！

“我！”

许文举手，对神父道：“你说的我有兴趣，咱们来聊聊？”

谁知神父却两眼一瞪，怒斥道：“垃圾，滚到一边去！”

他一脚踢开张叶，愤怒到身体颤抖，碎碎道：“一群垃圾，我不能让张叶继续当垃圾，我得救他，其他人不配得救，所有人全是恶臭的垃圾……”

神父情绪激动，咒骂所有人。

许文正想再问，张叶却忽然拉住他，将他推向身后。

张叶边哭边道：“我来对付神父，他很不对劲，你们两个在旁边安全待着！”

“……”

许文和楚老板眨眨眼。

无论张叶还是神父，他们的精神状态都极差，根本听不进旁人的话。

但幸好，从刚刚的试探交手来看，神父略微处于下风，于是许文和楚老板也稍稍放心一些。

两人在地上翻翻，找出之前被张叶掏出来的两包薯片，坐在不远处边吃边看。

无论【月亮】污染源在哪里，首先都要解决神父这位拦路虎。

……

“……”

许文吃了几口，转头打算跟楚老板换换口味。

但当他转身后却发现，身旁竟然空无一人，只有一袋空空如也的薯片！

“？！”

许文顿感疑惑。

楚老板呢？

“呜哇！”

宁宁提醒，许文又抬头望去，只见神父紧握砍刀与弩枪，狞笑着一步步向自己袭来！

许文再看向神父背后，便更加疑惑了。

张叶也不知所踪！

两位负责人去了哪里！？

许文茫然地四下望去，却被光晃了眼。

只见原本破旧的街区各处，忽然多出无数闪亮的碎片。

耀眼夺目，一片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