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威天阳起床，摇醒了亚哈，将她带到洗漱台前，用双指撑开她的嘴唇，挤了牙膏之后，把牙刷送进她嘴里。

亚哈犹如5岁幼儿，总是捉弄似的咬他的食指和无名指。

“药膏别吞进去了！”威天阳站在她身后，对着镜子，努力的帮她刷牙。

亚哈20出头，身高也和威天阳相仿，不笑的时候，面若冰霜，远远看去就像是他的姐姐，然而，现在的她既像是不谙世事的5岁幼儿，又像是存心胡闹的娇俏小姐，令威天阳无法驾驭。

好不容易帮她刷完牙，威天阳也没了耐心，拿起毛巾捂了热水，就往她脸上摩擦，弄得亚哈放声大哭起来。

“呜哇啊啊！！！烫烫！！！”亚哈一边哭一边叫着，声音之巨大，令威天阳都有些尴尬。

林燕青此时推门而入，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他们。

“我锁了门……”威天阳道。

“我有钥匙。别惊讶，胤国没法在官方层面给你们办理入境手续，但好歹是在我们的地盘，很多法律条款都会绕着你走。但相应的，我得保证在抵达丰饶市前，24小时监视你。”林燕青道。

“这种监视……也要照顾一点我们的隐私吧？”威天阳道。

“我听她在喊，还以为你在对她做什么……”林燕青道。

见威天阳一副没听懂的表情，她又补充道：“你也16岁了，这种年纪的半大小伙子，和女人同处一室，忍不住也是很正常的。”

威天阳皱眉，道：“亚哈算不得女人吧？”

林燕青道：“哦……那看来……你是还没看过她的身体？我以为你们黑房子的人都很乱呢……”

“你把黑房子当什么了？！淫窝吗？”威天阳有些生气。

“对不起。”林燕青非常的干脆的道歉。

“我没有把她当男人或女人来看待，亚哈就是亚哈。”威天阳说着，将毛巾丢到一旁。

“你了解无性人吗？”林燕青又道。

“不清楚。”威天阳摇头。

林燕青靠在门框边，道：“亚哈的情况很罕见，但也不是世界孤例，无性人是性染色体为单个X的人，外貌身形和女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不能生育而已，所以我一直都以为……你们是在把她当女人看。”

“她曾为黑房子许诺了一个未来。但那個未来虚无缥缈。”威天阳道。

“没必要想太远，活在当下就挺好。我帮你们带来了新衣服，等会儿下楼吃了早餐，我们就租辆车去附近的高铁站，那可是一段很长的旅程……”林燕青道。

她又看了看威天阳和亚哈，轻轻摇了摇头，便离开了房间。

而在昨夜10点，三千英尺高空之上，李松岩正乘坐联合理事会的飞机，横跨胤国领空，飞往联合理事会所在的西壤总部。

李松岩登上飞机之后，才发现联合理事会的理事长，海伦明娜女士居然在VIP房间等着他，从军10年，加入联合理事会5年，他还从未见过规格如此之高的官僚。

“坐吧，让自己舒服一点。”海伦明娜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空乘给他倒了一杯咖啡。

这女人刚刚过了40岁，精致的妆容打扮下，却只有30出头的模样，她将长发盘在脑后，脸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右眼下有颗俏皮的泪痣，穿着得体的灰黑色女士上午西装，音容沉稳，是个老辣的政客。

“理事长。”李松岩敬了个礼，随后，规规矩矩的坐到了她的对面。

看对方正有条不紊的品着咖啡，李松岩道：“威天阳……被胤国的超能力特种部队带走了。”

“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孔塞离胤国太近了，我们没办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人截走，威天阳也不一定愿意。”海伦明娜道。

“我跟他有过约定，我知道那个少年心中追逐着的东西是什么。”李松岩道。

海伦明娜摇摇头，道：“他才16岁。”

飞机平稳的飞行着，舷窗外，披着月光的云海美丽且沉默。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既不切实际，又愤世嫉俗，他们不理解也不愿意理解世界的运转规律，这样的孩子，特别是威天阳这种出身卑微的，往往在成年之后都是碌碌无为，在服务行业辗转半生，拿着低微的薪水，对国家怀着怨恨，结局也大多是默默无闻的死去。”海伦明娜道。

李松岩默默点头。

“所以，不要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怀疑他在胤国过上几天好日子以后，那16年的怨怼怒气恐怕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海伦明娜道。

“我觉得威天阳还是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的……”李松岩坚持道。

“不一样？”海伦明娜笑着看向李松岩。

她将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

“当然不一样。低贱到泥里的穷小子，现在掌控了逆天的伟力。这就是他和其他人的不同。”海伦明娜道。

“看看他在鸡蛇国的所作所为吧，包括各方势力和无辜百姓在内，直接或间接被他杀害的人超百万。我想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说实话，到底要不要接他到我们总部去，都得仔细考量……这是个风险挺大的事情。”海伦明娜道。

李松岩道：“胤国却没有这个顾忌。”

海伦明娜摇头，道：“也并不是全然没有顾忌，我猜，只是他们的帝君太过自负而已。”

“对了……理事长，关于天泰药业的罪证……都在乌良市的那个事件里……被湮灭了。我当时把证物箱放在了吉普车上，借了医疗队的小巴赶路，所以……”李松岩突然想到了这一茬，顿时脑门冒汗。

那吉普车停在乌良市的飞机场大门前，早就在事件之中化为虚无，现在李松岩手里只剩下一个威天阳这不牢固的人证，都不用谈胜诉的几率，恐怕案件会因证据不足而被强行撤诉吧？

但海伦明娜却毫不在意，道：“天泰这一次没法翻身了，不用操心证据，不管有没有证据，天泰的下场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为……为什么？我们手头的证据根本不足以扳倒天泰。”李松岩不解。

海伦明娜笑了起来，道：“你的思想也未免太过于教条化，乌良市事件现在已经被各个大玩家得知，并且实行了信息封锁，零九一表现出来的已经不是潜力，而是实力。更关键的是，零九一本身已经失踪，威天阳可以说是‘准超能力特种部队’了，没人再把他当药人、半成品看待。”

“他现在属于谁呢？属于他自己，他是无主的，即便现在他人在大胤帝君的地界，但八字还没一撇，生米还未煮熟，所以，各方势力依然有机会。”

“天泰药业接不住这泼天的富贵，它不过是几个东洲群岛小国出资组建的药企而已，不说它，那背后的几个小国，何德何能去霸占一个瞬间灭城的战略打击力量？它们配吗？”

“你手里没证据？不要慌，今晚一过，天泰的罪证能堆满我们最大的仓库，他们自己人都在忙着跑路呢。”

“威天阳的归属，只有四种可能，莪们，胤国，塞提基亚联邦，西盟，没有别的可能性。别看他人在胤国地界，有被那帝君捷足先登之嫌，但最有可能得到他的，反而会是我们。”

海伦明娜有条不紊道，李松岩听得连连点头。

法律条文？规章制度？不过是制定出来限制绝大部分平凡之人，降低世界管理难度的东西罢了。

强到一定级别，就会“特事特办”。

李松岩拍了拍脑袋，心想着自己到了今天才懂这个道理，活在条条框框里太久了，人的思维就自然而然的奴化了。

“那听您这么说，我们有什么其他大国没有的优势吗？”李松岩问道。

海伦明娜笑道：“当然，我们不是一个国家，而是几百个国家协议组成的议会团体，威天阳归属我们，等于是间接归属于所有议会国家，而诸如塞提基亚联邦、胤国、西盟那几个老牌大国，在我们议会里有着超然的话语权。”

“懂了！他加入哪个国家，都会有人不服，但加入我们，就没有这个顾虑了！”李松岩笑道。

“不说没有顾虑，起码，明争会降级为暗斗，而威天阳这个人，也会为全人类所用，会投入到反恐、维和等领域，而不是成为某个极端大国的刀。”海伦明娜道。

说着，她看向舷窗外，喃喃自语：“这个世界，已经够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