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天阳走下阶梯，沐浴在光中。

他听到人们正低声祷告着，脚踩在红毯上，接近了他们之后，威天阳才意识到，那声音来自于他们的心声。

他们正默念着圣籍里的祷文，那是一篇一篇有关拉达冈的故事，祂的降生，祂蒙受的苦难，祂如何成为英雄，祂如何成为最初的神。

当他来到人们之间，那些跪匍在红毯两侧的人头伸出手来，触摸他的脚背和脚踝，仰头望向他，流着泪，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这红毯有些漫长了，威天阳感觉自己花了半个小时才走出去十米。

而在红毯中段，只见十六个身着藏红色长袍，头戴金色浮夸头冠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见他走来，这十六人也是朝他下跪磕头，威天阳注意到，他们磕头的时候，头上的冠冕没有掉落，想必是用什么东西和头发做了固定吧？

他们磕完了头，跪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十分乖巧。

“你是……？”威天阳有些纳闷。

“我是圣教的教主，伊叙目前的圣王，伊姆斯十二世。我代表伊叙国所有臣民，恭候您的到来。”带头的白胡子老头道。

他的胡子留得很长，皮肤黝黑，眼袋很深，宽大的袍子也掩饰不住他老朽干瘪的身材。

“伊姆斯……你们的总统呢？”威天阳问道。

“恭敬的拉达冈大人，伊叙不再有总统了。只有您和您忠诚的仆人。”伊姆斯继续道。

“起来说话。”威天阳道。

伊姆斯又磕了几個，接着，带领其他十五人站了起来。

“为什么没有总统了？”威天阳又问道。

“他们都是逆民，并不真正的信仰圣籍，也不相信您的存在。在您展现神力之前，我们一直被他们压制着。”

“但在那天之后，伊叙所有真正的教徒拥有了勇气，我们将那些假伊叙人赶出了伊叙，让信仰重新占领了这座古老的圣城！”

伊姆斯解释道。

威天阳不是很清楚他的说法是怎么回事，于是，也不多废话，便催促他们赶紧带他出机场。

接着，上千人的队伍跟在威天阳后面，浩浩荡荡离开了机场，来到街头的瞬间，威天阳看到了更加叹为观止的一幕。

只见机场外的台阶下，数万民众高举蜡烛，在黑夜中等候着，围栏外，还有更多人守候，整条街都被人流挤满，可谓是万人空巷。

红色烛火汇成一条条发光的河流，由几条街道一起汇聚到机场前，堪称绝景。他听到了庞杂的噪音，那都是人们向他的祈祷。

他们念叨着拉达冈的名讳，而不是他的名字，他们向他许愿，向他默诵圣籍，向他忏悔自己的罪过，还向他示爱……

威天阳头一次被这么多具有高度指向性的心声一起冲击，头疼欲裂，他停住脚步，捂着太阳穴，皱了皱眉头。

此时，伊姆斯摊开双手，黑暗的人海中让出来一条道路，那摇曳的烛火仿佛路灯，指引着他前进。

威天阳闻到了空气中有血腥味，还有肉体腐烂发臭的味道。赤红的双瞳闪烁着光芒，四颗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动。

只见所有活人都显示出了热源，灰蒙蒙的世界里，他们就像是一个个红彤彤的小火人。而在街道的街灯上，吊着一具具发灰的尸体。

空气里的腐臭味充盈鼻腔，血腥味也形成了气味网路，他看向了排水沟，下水道井盖，那里面不知道有多少血，又藏了多少尸体。

他拖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向人海，无数人朝他伸出手，触及他的肩膀和胸口，他们的面容无比赤诚，有的人仅仅只是与他对视，就喜极而泣，晕倒在了人海之中。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在鸡蛇国的时候，在那小小的军营里，那帮被他解救的难民们，也朝他伸出手来。

“你马上就要成为英雄了！”

李斌的话还回响在耳边。

一个女人突然冲出人群，抱住了她的双腿，打断了他的思绪。

女人仰头哭泣道：“拉达冈大人！！求求您！帮我儿子复仇！！！”

伊姆斯勃然大怒，周围警戒的士兵立刻上前，用电棍抽打着她，将她拖走。

威天阳没有阻拦，他只是旁观着这一切。

他仰头，看向路灯上吊着的尸体。

那些人都被扒光了衣服，有男有女，已经死了好久，尸体已经发硬。

“他们都是恶魔。我的主。”伊姆斯在一旁小声解释。

威天阳没有表态，但已经明白了一切。

所谓的没有总统，不过是说，伊叙发生了一场残酷的宗教战争……

为何这场战争能这么快结束？为何这些政府官员们会死的这么干净……

威天阳想起上次来到这里时，他手刃了当时的总统，却没有结束战争，短短半天时间，伊叙就重组了内阁，煽动了民意，让战争愈演愈烈。

那自己的行迹，又何尝不会被伊姆斯拿来煽动民意呢？

伊叙官员们用假信仰统治着国民，宣扬着恶魔论，用民意挑唆战争，侵略着，霸占着，最后，却被自己编造出来的信仰反噬，被那些真正信仰着圣籍的国民，打上了恶魔的烙印，挂上了路灯。

这因果轮回令他无话可说。

眼前所见，无非是一群狂热的信徒，他们都是受害者，也全是刽子手。

要杀了他们吗？

不，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杀光他们有什么意义呢？

坏人是杀不完的，威天阳也曾讨厌伊叙这个国度，但他没有想过，这个国家会走向如今的局面。

他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却被利用，导致了另一场灾难的发生。

也许，不只是伊叙，世界各地，利用他的信息兴起的隐秘崇拜正在遍地开花。

这些崇拜会带来更多的悲剧。

“我到底……该做什么……”威天阳头一次陷入了迷惑。

他不清楚自己的能力除了破坏，还能带来什么。

“我们为您……安排了酒店。”伊姆斯恭敬道。

“不必了……我现在就去阿扎哈。”威天阳道。

伊姆斯俯身，道：“阿扎哈已是群魔乱舞之地，我们的臣民，被他们残忍的杀害，尸体也被其玷污……我祈求您，为它们降下您的盛怒之火，涤尽那块污秽之地……”

威天阳厌恶的看了眼伊姆斯，早就怒不可歇，这货自己也不信圣籍，不过是另一个煽动民意谋权篡位的人渣。

“你说错了一点，伊姆斯。”威天阳冷冷道。

伊姆斯愣了愣，赶紧跪拜磕头，道：“请求我主点拨！”

“是我的臣民。”威天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