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老熟人
在回到柏林之后。
希尔德就住在无忧宫。
其实在很多人看来,压根就没有所谓西利丝特拉的魔女,这一切不过是德国为了干涉巴尔干,以及威廉二世为了把希尔德公之于众,特意整了这么一出戏。
阴谋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不过。
自从回到柏林之后,希尔德基本属于在公众面前销声匿迹了,几乎不出现公众视野当中。
这本来属于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希尔德再怎么样都是个未成年,未成年的公主不公开露面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是上学也是以家庭教师为主。
只是。
威廉二世通常会带着希尔德出入政治属性极高的场合,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比如说。
1913年11月8日。
巴伐利亚。
慕尼黑。
希尔德跟随威廉二世来到慕尼黑,参加巴伐利亚新国王路德维希三世的宣誓仪式。
巴伐利亚的事情有点点复杂。
因为他是摄政王把国王废黜自己当国王。
这在欧洲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在欧洲法理几乎大于一切。
特别是对于德意志这种庞大帝国的一部分。
稳定是最重要的。
破坏法理就是破坏帝国的稳定,越庞大的帝国越不能接受破坏稳定。
不过在巴伐利亚倒是被普遍接受的事情。
老国王奥托一世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而新国王路德维希三世在成为国王之前就在巴伐利亚具有极高的人气,在其担任摄政王期间,媒体和社会各界就纷纷呼吁路德维希凭借自己的权利成为国王。
因此。
巴伐利亚在1913年11月4日进行了修宪,加入了一项条款,规定如果因无行为能力而摄政持续十年,而国王无法继续执政,则摄政王可以结束摄政,经立法机关同意,废黜国王并亲自继承王位。
所以路德维希三世合法成为了巴伐利亚国王。
更重要的是其历史意义。
这代表着古老的国王统治被终结,象征着国王作为虚君转为现代君主立宪制的标志性一步。
当然。
跟希尔德没啥关系。
对希尔德来说,好不容易来一次慕尼黑,也就到慕尼黑来随便逛逛。
以后的慕尼黑就和现在的慕尼黑不是同一概念了。
作为德国,也是作为欧洲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二十世纪以来也在爆发着各种各样的思想,有比较温和的也有比较极端的。
不过在这个时代,比较温和的思想自然是比不过比较极端的思想。
巴伐利亚。
慕尼黑。
在慕尼黑街头的咖啡店当中,周围的人来人往,希尔德独自一人坐在咖啡店中,上身是比较修身的军装款式,下身则是类似风衣的巨大裙摆,以纯白作为主要配色,并搭配上黑色铁十字作为装饰,纤足包裹在黑色高跟长靴当中。
当然没有人来搭讪。
看看希尔德身后站着两個全副武装的保镖,也就明白了。
如果你在1913年的慕尼黑。
可能会遇见很多历史中的熟人。
一个留着胡子,头发乱七八糟,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虽然他自称无派系的社会民主党人。
“您应该就是希尔德加德小姐吧?”
“怎么猜出来的?”
“我想这根本不用猜吧,穿着军装还是少校军衔,长得漂亮还带着两个保镖,除了您还能有谁?”
“好吧。”
希尔德端坐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托着下巴。
“但一个已婚男人搭讪一个未成年女性是不是不太好?”
“这可不是搭讪,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您可以叫我我想跟您谈谈关于梦想,关于贫穷与战争,关于人类千百年需要探讨的话题。”
男人自顾自地坐在希尔德的对面。
从服务员的手中接过咖啡。
“见面第一天跟我谈梦想?”
“对。”
“然后第二天就想上我?”
咳咳咳咳.......
......
男人属实被希尔德给整沉默了,这还是他这种级别的社牛被震惊到。
他深吸一口气。
“希尔德加德小姐,作为一个男人,我必须得承认。您的美貌哪怕是神话中的海伦也不遑多让,我相信甚至会有人为您发起一场特洛伊战争。但是!对我来说,您的魅力远远不足以和人类最伟大的事业相提并论。”
“所以您不想上我?”
“这不是重点!”
男人强调道。
“重点是我们谈话的内容,您是否对社党感兴趣,您是否对马克斯的理论感兴趣?”
“没兴趣。”
......
“那我换一个说法,希尔德加德小姐,我是一名来自巴尔干战争当中的战地记者,您能否有时间跟我谈谈,我相信您愿意在不同阶级的报纸中展现您的立场。”
“也不是不行。”
这点男人没有说谎。
他真的是第一次巴尔干战争当中的战地记者,也是他记录了塞尔维亚军队对阿尔巴尼亚平民的种族清洗。
对于接受采访希尔德倒没什么意见。
只不过不准刊登自己的照片,希尔德的外表也是有着强烈的政治属性。
希尔德反客为主。
“那么勇者托洛茨基先生,采访您一个问题,您打算成为拯救世界的勇者吗?”
“勇者是童话里的故事,但我的确想拯救人民。”
“您比我想的还要傲慢。”
“您可以理解为自信。”
“我看到的就是傲慢,在您眼中民众就是如此弱小,需要等待您的拯救。”
“群众带有女性般的心理,您看过勒庞先生的著作吗?人民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天生是被动的,等待着强者施舍,然后选择其中最好的,特别是俄罗斯人。这些人就像是大家闺秀,他们从不主动迈出一步,但若出现一个强大的男人,他们立刻拜倒在脚下。而我就是那个强大的男人,我将会来指引他们前进的道路。”
“我从您的脸上只能看到不屑与鄙夷。”
“难道容忍暴政数百年的人,不应该被鄙视吗?”
“这样的话,又何必为他们而战?”
“因为我厌倦鄙视了,鄙视他们并不会让我感到快乐,只会让莪感到愤怒。我想要爱他们,我想看见值得爱的人,看见美丽,公平,正义在这片大地上流淌,就像您的笑颜。身边再没有暴政,不公,残忍,难道您不想看见这样的世界吗?”
男人笑了笑。
“我想看见。”
在人类文明中最疯狂最极端的二十世纪初。
在车水马龙的慕尼黑街头。
托洛茨基如是说。
不得不说。
论口才男人是真的很厉害。
“也就是说,您认为您的爱足以战胜一切。”
“自然如此。”
希尔德耸了耸肩。
没有回答。
“我问完了,换您了。”
“那我能问您一句,您为什么反对社党吗?”
“我可不反对社党,如果真要说政治主见,我是支持社党的。可我不能表达我的政治主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慎重到慎重。”
希尔德并不具备实际的权力。
但抽象的权力希尔德是具备的,比如说现在希尔德被视为威廉二世的代理,也就是作为威廉二世权力的延伸。
说希尔德是威廉二世的女儿确实不太对。
准确来说是威廉二世的儿子。
只是性别女罢了。
就像乔治五世的儿子威尔士亲王爱德华,就因为说了一句工人的环境必须改善,直接被禁足在白金汉宫。
男人反问。
“所以您的想法?”
“战争,暴政,不公,软弱,这都是因为还不足够痛苦,当痛苦到一定程度,人们才会发自内心地祈求宽恕。战争是最好的方式,只有一场将所有人笼罩的战争,所有人都无法逃离的战争,让所有人都痛苦的战争。这片大地才能得以净化,人们才能回到最初的纯洁。”
男人被希尔德给逗乐了。
“我不赞成您的看法,但我非常喜欢您说的话,特别是关于纯洁这方面。”
希尔德笑笑。
“我还认识一个人,他也特别喜欢纯洁这个词。”
“能让您记住,那肯定是特别有意思的人,有时间必须要去认识认识。”
“他也在慕尼黑。”
男人举起茶杯。
“为了内心纯洁毫无瑕疵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