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祈求一位农民的宽恕

1918年12月。

美国总统托马斯·伍德罗·威尔逊抵达欧洲。

对于士兵们来说这场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了，对于美国总统威尔逊来说，他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1918年11月的美国中期选举。

威尔逊所在的民主党迎来了惨败，共和党完全控制了参众两院，这意味着作为美国总统的威尔逊将无法代表美国，他在欧洲达成的任何协议如果没有得到国会的同意都将全部作废，共和党给总统威尔逊开出的条件是，他必须带上他们指定的人去欧洲，这样共和党才会支持总统威尔逊的决定。

威尔逊拒绝了。

他一个都没有同意。

在威尔逊的外交团队中，只有一个属于共和党的亨利·怀特，而他并不是党派政治的人物。

威尔逊要建立一個他梦想中的新世界。

作为出生在南北战争之前的美国人，威尔逊的家庭是一个非常保守的传统家庭，他的父亲是长老会的创始人，哥伦比亚神学院的神学教授，威尔逊也不例外，他一生都是长老会的圣餐成员。

他的学术成果在1890年代不断提高，他的书成为美国的历史标准教科书，在“国家”一书中他写道，政府可以合法地促进公共福利，过禁止童工，监督工厂的卫生条件，限制妇女从事有害健康的职业，对所售商品的纯度或质量进行官方测试，限制某些行业的劳动时间，以及对贸易或工业中不道德或无情的人胜过有道德和仁慈的人的权力进行一百零一次限制。

慈善活动应该从私人领域中移除，成为整体的强制性法律。

1902年。

威尔逊成为美国最负盛名的普林斯顿大学校长。

1911年。

威尔逊成为新泽西州州长。

1912年。

威尔逊成为美国总统。

他要建立一个新世界，他要成为新世界的弥赛亚。

.......

...

终结一切战争的战争结束了。

战后谈判的巴黎和会在1919年1月18日开始。

它必须要在几个月的时间内结束，并不是英法美想这么做，而是不得不这么做。从1916年开始法国财政部长就告诉过尼维勒将军，他们的财政最多再坚持三年，现在已经是1919年了，前线还有几百万的陆军，就算只是静止待命，每天都要烧掉将近一千万的法郎，要知道法国生产总值也不过550亿法郎左右。

他们必须要尽快结束掉巴黎和会，否则财政问题都会把他们都给拖的崩溃。

在几个月的时间，他们要解决三十多个国家的民族和领土问题，还要建立一套新的世界秩序。

他们需要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进行谈判。

......

...

其中第一个难以解决的国家就是波兰。

波兰也是属于同盟国的一员，理论上也是战败国之一，但如何处置波兰就是协约国难以解决的问题，因为协约国需要波兰，如果将波兰彻底列为同盟国，那波兰就会彻底和德意志绑在一起。

这是协约国不想看到的，他们需要波兰来对付新生的苏俄，他们最好让波兰与德国彻底决裂，然后由协约国支持波兰。

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个问题。

波兰是一个立宪君主制国家，他们的君主是一个德意志的公主，是波兰议会和波兰人民双重承认的摄政，根据威尔逊的民族自决原则，巴黎和会最多要求波兰进行公投是否承认德意志公主为他们的摄政。

以及让德意志公主主动放弃波兰宣称，但显然，德意志公主不会听他们的，那他们只能要求德意志要求德意志公主放弃宣称，德意志共和国估计不敢，巴黎和会也不敢让德意志共和国这么做。

这已经成为宗教问题，而非政治问题了。

而对于波兰本身来说。

1918年世界大战结束。

德军开始从东线大规模撤军，而在德军撤退之后，苏俄宣布不承认《布列斯特条约》也既苏俄和德国签订的战败条约，其中当然包括不承认东欧独立国家出来的主权，1919年1月5日，苏军进攻维尔纽斯，波兰-立陶宛联军被打败。

而极端波兰民族主义者追求恢复1772年以前的边界。

自此。

苏波战争正式开始。

而因为协约国对德国的军备限制，德军将大量从东线带回来的军备全部打包送给了波兰。

波兰总司令毕苏斯基不止一次警告过内阁，不要接受来自德意志帝国的军备，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免费的，但要波兰付出代价必定是要千百倍偿还的。

直接影响就是波兰国内原本就多的亲德派变得更多。

毕苏斯基不想要，但这个时候不想要也得要了。

在和苏俄的战争中，德军留下来的军备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没有这些军备，刚刚复国的波兰是根本没有办法和苏俄的相提并论的。

被德国吞并也就算了。

被苏俄吞了。

毕苏斯基就算是亡国也要拖着苏俄一起下地狱。

....

而对于巴黎和会的各国来说。

英国并不愿意惩罚波兰，甚至愿意支持波兰，英国需要波兰来干涉苏俄，在这次世界大战他们已经死了太多人了，英国不能再将更多的英国人送上战场了，他们需要波兰人为英国人去死。

法国也不愿意惩罚波兰，但法国需要一个和德国有仇的波兰，而不是一个和德国高度绑定的波兰，法国想将西里西亚和但泽强行划给波兰，来挑起波兰与德国的仇恨。

但美国不愿意。

威尔逊的确想给波兰一个出海口，可除了但泽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合适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他坚持的是民族自决的理论，但泽地区百分之九十都是德国人，他怎么敢说但泽属于波兰？而西里西亚则反过来，西里西亚的波兰人则占多数。

在法国看来最好的结局就是将西里西亚和但泽都划分给波兰。

从此波兰和德国成为死仇，那么法国愿意给予波兰一些支持。

英美不同意。

最后的结果只能看波兰自己。

他们必须打赢苏俄，然后才有资格来到谈判桌上谈谈领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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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和波兰拥有领土冲突的是捷克斯洛伐克。

与其他国家不同，法国对于捷克是非常满意的，当初沙俄的捷克军团指挥官就是法国人，他们当初就是来投奔法国的。法国除了捷克斯洛伐克本应该拥有的地区，法国直接想将苏台德地区直接划给捷克。

不过法国最大的障碍依然是美国，苏台德地区大部分人都是德意志人，威尔逊不可能同意把苏台德划分给捷克。

为此法国直接将战争结束之前就规划好了捷克的领土。

即使如此。

捷克依然还存在着严重的领土问题，比如和波兰的切申地区冲突，在奥匈帝国崩溃之后，波兰和捷克都宣称对切申地区拥有主权，切申地区拥有大量的波兰和捷克人，还拥有重要的煤矿资源，以及战略意义。

波兰可不会跟捷克讲道理，直接出兵占领了切申地区。

法国当然是更加偏向于捷克，只不过这个地区波兰人口是55%，捷克人只有27%，即使是威尔逊也找不到解决办法。

但他们可以选择一个最差的解决办法。

将这个地区分成两块交给波兰和捷克，这样波兰和德国的仇恨没有建立起来，波兰和捷克的仇恨建立起来了。

不过。

最恨捷克的不是德国人，也不是波兰人，更不是奥地利人。

是斯洛伐克人。

在奥匈帝国期间，捷克一直是处于工业和经济发达的地方，是奥匈帝国的发达区域。而斯洛伐克则更加保守落后，斯洛伐克人是与匈牙利人高度绑定，同时依赖于维也纳的中心市场。

但在奥匈帝国瓦解之后，匈牙利和维也纳的市场破碎，捷克根本支撑不起斯洛伐克的经济。

甚至捷克都根本不在意斯洛伐克，他们更在意他们独立自由的美梦。

代价却是斯洛伐克来承担。

.....

...

奥匈帝国崩溃了。

以维也纳为中心的奥匈帝国经济体系也随之崩溃，曾经欧洲最富庶的地区如今爆发了饥荒，这里不是沙俄，不是哈萨克斯坦，不是非洲，不是爱尔兰，这里是欧洲艺术中心维也纳。

不过奥地利人对美国还是抱有好感的，因为美国救济食品管理局局长赫伯特·胡佛此时正在奥地利给贫民发粮食。

英国对于奥地利没有什么特别看法。

英国首相劳合·乔治只想让奥地利替奥匈帝国赔钱，其他的他根本不在乎。

美国总统威尔逊则对于奥地利没那么多的关注，因为奥地利的民族和领土问题相对较少，而且奥地利是奥匈帝国最主要的继承者，威尔逊最多给予奥地利一些救济和贷款。

最终。

决定奥地利命运的就到了法国。

法国给了一份奥地利和德国几乎复制粘贴的赔偿条约。

这对于奥地利来说不重要，他们连世界大战都跨过了，其他的苦难他们也同样可以跨越，他们想要的是和德意志的合并，现在不管是霍亨索伦还是哈布斯堡都已经倒了，德意志和奥地利都成为共和国，他们就可以合并了。

作为曾经被抛弃的德意志人，他们终于可以回到彼此的怀抱了。

只不过。

法国不会同意他们合并。

这是比地狱更地狱的未来。

正如同斯洛伐克需要奥匈帝国的市场，奥地利也需要，为了生存他们必须与德意志合并，可法国就是想让他们死。

奥地利总理卡尔·伦纳发誓，他会让这片大地感受到奥地利的怒火。

......

...

比奥地利还要糟的是匈牙利。

作为二元帝国的一部分，匈牙利自然要承担奥匈帝国一大半的责任。

而罗马尼亚与捷克斯洛伐克都不想放过匈牙利，哪怕是塞尔维亚都想从匈牙利啃下一块肉，甚至匈牙利都没有参加巴黎和会。

帝国解体之后，匈牙利已经陷入内乱当中。

......

其中对匈牙利最大的威胁就是罗马尼亚。

罗马尼亚在世界大战中为同盟国做出了巨大贡献，这虽然听起来有点扯，但却是事实，罗马尼亚的参战并没有为协约国分担压力，反而因为过快的崩溃，导致罗马尼亚本土沦陷，为同盟国提供了大量的粮食和资源。

不过英法并不在乎罗马尼亚怎么样，罗马尼亚可以获得从保加利亚和沙俄得来的南多布罗加和比萨拉比亚，这些地区并没有什么争议，法国对罗马尼亚还是支持的，英国同样也是，不仅仅是罗马尼亚可以遏制苏俄，还因为英国王室与罗马尼亚王室的关系。

哪怕已经获得如此多的领土，罗马尼亚仍不满足。

他们还想要巴纳特和特兰西瓦尼亚。

如果说这还在威尔逊的容忍范围之内，那么罗马尼亚进军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在布达佩斯发生大规模恶性事件，从布达佩斯夺走了整个军备工业以及50%的铁路机车车辆，30%的牲畜，30%农业工具和35000辆谷物和饲料车厢。

甚至罗马尼亚王后还声称他们有权这么做。

就连英国都表示不满，直接让美国总统威尔逊强令要求罗马尼亚必须离开匈牙利。

但。

也就仅此而已。

根据民族自决原则，特兰西瓦尼亚有53%的罗马尼亚人，而且因为罗马尼亚是战胜国，所以全民公投来分地也不行，威尔逊只能承认罗马尼亚对特兰西瓦尼亚的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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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塞尔维亚。

塞尔维亚的境地有些尴尬，他们最初是协约国，后来又向德国投降，允许德国建立铁路。

以及塞尔维亚身上一个更加敏感的身份。

世界大战的引发者。

这个身份让塞尔维亚在任何谈判上都将占不到优势，所以塞尔维亚最好的选择就是默不作声，即使罗马尼亚吃掉塞尔维亚人占20%的巴纳特，塞尔维亚都只能沉默。

只不过这不是塞尔维亚想或者不想的事情。

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和黑山送来的合并条约改变了这一切。

这些国家并不是真的想和塞尔维亚合并，塞尔维亚的国王亚历山大一世也不想和他们合并，真正导致他们合并的原因是。

意大利。

......

...

战争。

战争。

战争。

漫长的战争，伤亡百万人的战争，给意大利的社会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口，整个社会将近崩溃。

为此意大利必须要有足够好的战利品，好到可以填上百万人伤亡的创伤，仅仅是伦敦条约中的协议。

是不够的。

但法国不愿意给，他们深深地厌恶着意大利。英国无所谓，意大利的利益与英国基本无关。美国也不愿意给，威尔逊已经让步的足够多了，如果再让步下去，新世界就彻底崩塌了。

如果和平无法给予意大利想要的和平。

那么战争就是意大利的归宿。

意大利强行占领了原属于奥匈帝国的阜姆地区。

这就导致了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塞尔维亚的联合。

......

...

巴尔干这还只是个开始。

还有保加利亚。

这个对于美国总统威尔逊难以解决的烫手山芋，保加利亚作为侵略者和战败者自然应该受到惩罚，可根据民族自决，他又不能让保加利亚割让保加利亚人占据多数的土地。

威尔逊只能让保加利亚割让大量经济和工业要地给罗马尼亚和希腊。

哦。

还有希腊。

希腊的问题根本无法通过谈判解决，现在的希腊还在和土耳其交战，其中还涉及到伊斯坦布尔，这又是一个宗教问题。

欧洲的一切为什么都这么糟糕？

......

在经过一天漫长，愚蠢且毫无意义的会议过后。

威尔逊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扛不住了，但他还不能休息，在回到酒店之后，他还需要和其他美国代表商讨明天的会议内容。

只不过在克里伦酒店的门口，威尔逊遇上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说着德语。

“您是威尔逊总统吧？”

“是的，先生。”

“总统先生，我坐火车从巴尔干来的，我在这里已经等了您三天了。”

“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我们住在巴尔干的小镇里面，我们镇子里面只有六万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塞尔维亚人，我听说塞尔维亚人会强奸妇女，屠杀孩子。如果我们不改信的话.......总统先生.....求您....求您能不能吞并我们？”

老人说着说着流出泪来。

威尔逊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仿佛一记又一记的重锤砸在他的胸口。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从怀中掏出钱包，将他所有的钱全部塞给老人，以此来恳求老人的原谅。

他祈求神的宽恕。

....

当威尔逊回过神来时。

他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面前是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女。

“总统先生，您感到痛苦了吗？”

他明白眼前的少女是谁了，他向着少女质问道。

“这是你故意请人诓骗于我吗？！”

少女只是笑笑。

“如果这样能让您舒服一些，总统先生，您可以这么认为。”

威尔逊痛苦地低下头来。

他可以欺骗欧洲人，可以欺骗美国人，他当然可以欺骗任何人，但他无法欺骗自己，他也知道像这样的故事，正在欧洲每一片大地发生。

他本以为自己是新世界的弥赛亚，但现在的他连一个老人都救不到。

少女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总统先生，我都告诉过您了，你们已经远离了欧洲，你们都已经走向幸福的新世界了，您为什么非要回欧洲呢？”

威尔逊握紧手中的拐杖。

他抬起头来向着少女怒吼道。

“应该是我问你！你这邪恶的魔女，你究竟想使用你那蛊惑人心的魔法做什么？！”

“魔法？不，蛊惑人心的魔法从始至终都不存在，区区魔法，区区枪炮，如何与这片大地上名为憎恨的剧毒相提并论呢？”

.....

见威尔逊没有说话。

少女双手背在身后，就像不知人世悲伤为何物，她走在威尔逊的面前。

“总统先生，作为对您的惩罚，就让这片大地永远记得你的名字，就叫.....”

“威尔逊大流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