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蓉在一楼找到南星,问她楚三小姐哪里去了。
南星撇嘴道:“回楚府了。”
“哦,什么时候回去的?”楚亦蓉一边问她,一边往外面走。
南星跟在她身后答:“你们去楼上时,她就回去了,要告你的状。”
楚亦蓉脚都没停:“知道她会这样,估计这会儿已经有家法在等着咱们了吧?”
南星摇头:“没有,已经用到她自己身上了。”
楚亦蓉上了天音阁的马车,招手让南星也上去,这才细细问道:“你比她跑的快?”
南星下巴一仰:“这个还用说,而且明月姐姐也派人去了,原本我说的话楚老头还不信,结果天音阁的人一去,那小傻子就歇了。”
楚亦蓉看着她抿嘴笑。
南星得了鼓励,说的更精彩了:“楚老头得知她把太子得罪了,还要用姐姐在这儿赔不是,那气儿嗖一下就冲了上去,差点把天灵盖都顶开,脸是煞白煞白的,跟你过去治过的痨病病人一样……”
她的描述用上了自己知道的所有词,把楚亦蓉听的又想笑,又摇头。
而马车也在不紧不慢中停到了楚府的门外。
还未下车,就听到外面管家的声音:“二小姐回来了。”
他忙不跌地上前打了车帘,满脸赔笑:“二小姐,老爷在书房里等您呢,说是您一回来,就过去一趟。”
楚亦蓉脸色不动点头说好,心里却冒出了疑问。
这是闹了什么鬼,就算楚玉琼告状不灵,楚中铭也断断不会给她好脸色,这管家莫不是鬼魂附了体?
楚家的书房里,楚中铭焦急地走来走去,隔窗看到楚亦蓉往这边走,没等她进来就把门先打开了。
“蓉儿回来了!”他的目光在楚亦蓉银色的假面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中找出点什么,但接触到梦亦蓉的目光时,又转开去,装作平静地问:“天音阁那边没事吧?”
楚亦蓉:“太子殿下仁厚,不予我们计较,父亲不必忧虑。”
楚中铭点了几下头,突然话锋一转:“为父已经命管家去寻京中最好的大夫,不日就会进府为你治脸。”
楚亦蓉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题怎地从天音阁跳到了她的脸上?
楚中铭到了这个时候,也无需再遮掩,直话直问:“你在天音阁跟太子殿下说了什么?他派人到府上来问你的伤?”
恍然大悟。
从管家的卑躬,到楚中铭的反常,原来都是来自太子。
她心里冷笑,脸上却一片温和之气:“父亲,那夜烛火是我打翻的,烧了竹院,也烧坏了自己。父亲不但没有怪我,还为我请了大夫来治。昨夜父亲只是怕这副病脸惊着太子,所以才会那么说,与欺瞒无关。”
这番话条分缕析,头头是道。
总之,错都是楚亦蓉的,而楚中铭则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还是一位忠君爱国,对太子恭敬无比的人。
楚中铭把憋到他胸口疼的气缓缓吐了出来,顿觉眼前一阵清明,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前途无量。
片刻才又把眉头皱起来,想到那个不成器的三女儿。
不知是为了讨好楚亦蓉,还是真的生了她的气,掷地有声地说:“蓉儿懂事,为父心甚慰,只是这老三,娇妄过纵,太不成气……,来人,把三小姐关到祠堂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楚家祠堂,一个专供祖宗的地方,不知何时成了楚家兄妹的牢房,楚中铭没事就把他们弄进去,跟祖宗来个面对面的交流。
也不知楚家祖宗们,在那无边无际的冷清里,能为这对兄妹传授些什么?
可无论传授什么,楚玉琼都是不愿意接受的。
她没有亲哥哥楚玉琅的胆,夜里走个路,都得几个丫鬟婆子点灯跟随,去宗祠更是要逢年过节,随着一堆人,才远远地站在后面。
那一块块黑色的刻着名字的牌位,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祖宗的慈祥,反而像一个个黑色的幽魂似的,能把她的毫毛给炸起来。
她跳着叫着,嚷着要去见楚中铭,把楚亦蓉往死里骂,却怎么也挡不住两个婆子把她架起来,拖进祠堂。
婆子们一边锁门,一边还喘着粗气安慰她:“三小姐,这是老爷的意思,您先别慌,等太太回来定能放您出去。”
婆子们平日里一边惧怕她三小姐的身份,一边又在背后瞧不上她,毕竟楚家谁是红人,下人们也一眼就看得明白。
这会儿把人一关进去,再不想听三小姐半声的鬼哭狼嚎,转身就走了个干净。
楚玉琼先还扒着门大声往外叫,等院子里安静下来,她转身看到身后点着的长明灯,还有那冒着袅袅轻烟的香火,再加上一个挨一个的牌位,当下整个人就抖了起来,大夏日里,硬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无边的害怕带出无边的怨气。
楚玉琼就把怨气一骨脑地算到了楚亦蓉身上。
她把牙齿咬出声音,心说:“楚亦蓉,哥哥只是毁了你的脸,我定要毁了你的人。”
楚玉琼与她心有灵犀,刚一进竹院,就对南星说:“这个人太能坏事了,留不得。”
南星侧头讶异地看着她问:“姐姐的意思是……”
她在脖子上做了个切的动作。
对于边陲成长的她们来,杀人虽不能当饭吃,但为了自保,偶尔抹一个人的脖子,南星还是做得出来的。
楚亦蓉却一把将她的手拉下来,义正词严教导:“这里是京城,以后这样的话不可以再提。”
南星乖乖闭嘴。
没过一会儿,就又忍不住了:“我想不通,杀不得留不得,那要怎样吗?”
楚亦蓉的声音低而缓慢:“给她找一个去处,不留在这里就行。”
南星:“她能去哪儿?一个娇滴滴的傻子,离开楚府还不得饿死?”
楚亦蓉:“嗯,你说的对,不能让她饿死了,所以要给她找一个好的婆家。”
有那么一瞬间,南星看着楚亦蓉脸上的笑,听着她嘴里说的话,都以为她的这位姐姐,跟那个傻子是至情至圣的好姐妹,她是真的在为对方的未来着想,想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养着她后半生。
直到她看到楚亦蓉眼里的冷光,才莫名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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