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并不是他想要让音乐之间的张力变得那么大,超过乐团极限的。
之前王海和他聊天的时候就说过,不要将乐团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走,要去适配乐团,让乐团在其承受的能力范畴之内去演奏。
只有这样,才能让音乐表现得最为完美。
所以他在后面的乐团工作之中,一直保持着克制,并不会让乐团超越他们的极限。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乐团居然自己试图超越极限,想要将音乐做的更为漂亮。
大概是因为之前想要展现自我的情绪压的太狠,导致他们现在情绪有些失控。
因此,乐团现在出现了一点点小小的间隙。
这种间隙并不是乐团人员关系上的,而是音乐上的。
首席对于乐团的控制不够!
陈秋的眼睛微微眯起,依旧在带领着乐团前进,可是他的所有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某些无法跟上的乐器之上。
现在的首席,就算第一小提首席第二小提首席全部算上来,甚至算他们不交叉的部分,他们也没有办法完全控制住整个弦乐声部。
还有很多人都在他们的辐射范围之外。
其他部门的乐器则是比较少,所以勉强能维持的住。
但是小提琴这边如果先崩的话,其他乐器的水平并没有达到接替小提琴的状态。
所以,小提琴一崩,其他乐器崩盘的可能性几乎为九成!
之前之所以能演奏,那是因为众人的情绪还没有那么激昂,所演奏的力量感与音乐感也没有那么强烈。
首席能将注意力移开,勉强照顾到所有人,带动所有人前进。
但是现在,乐曲的要求变高了,首席也激动了起来,根本顾不上比较靠后的人。
再加上那群人如果单纯看自己是完全没有办法跟上的。
他们必须得要将自己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乐谱之上。
他们完完全全被孤立在乐团之外了,只能一边看自己的乐谱一边艰难地跟着自己。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音乐之中,他们之中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注意到这一点。
陈秋的神经在此刻瞬间绷紧。
此时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
有三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就是最简单的,尽可能地放低要求,让音乐变得的更为轻松一些,让难度下降,将首席的情绪下降,让首席重新带着乐团走。
这种方式出来的音乐会变得不是那么的完美,整体的完整性也会有所缺失,但是不会出现崩盘的情况。
可是对于一名完美主义者而言,陈秋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并不太希望让这么漂亮的诠释,就这样变得中庸。
第二个选择是通过引导,让周围的人给他们那些没有被辐射到的人,一点点最为基础的帮助。
这个听上去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怎么说呢……
陈秋自认为自己可以达成这样的操作,他在指挥上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现在问题就在于那些学生。
他能这么做,那些学生可以吗?
如果这群人能够做到这样的操作,那么他们早就不是学生乐团了,而是一个真正的职业乐团。
现在虽然自己用自己的实力,将乐团的水平向上拔高了一个层次,让他们触碰到了职业乐团的边缘,但是他们却依旧是学生乐团。
而并非职业乐团。
最后一个选择,不,准确讲,这个不算是选择。
最后一个可能性,便是弦乐声部有人能站出来,代替首席,将音乐给辐射到整个乐团。
不,不需要辐射到整个乐团,只是需要他辐射到弦乐声部就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可惜,乐团内并没有这么一人。
不,准确讲,应该有一人。
陈秋的视线放在坐在最远处的秦弦身上,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秦弦,靠不住。
自己不能将希望放在秦弦身上。
秦弦他说自己会好好拉,会将音乐拉好,可是他却一直没有说自己会去担任首席的职务。
再加上自己也从来没有对秦弦说关于首席的事情。
这个时候临时抱佛脚,将希望放在秦弦身上,简直就是等同于赌徒的最终梭哈。
要么赢的盆满钵满,要么满盘皆输。
陈秋不是赌徒,他相信的只有自己,他永远不会相信命运。
在这个乐团里,还没有人能够让他完全信任。
所以他只能选择第一条第二条的中间态,先开始引导,让音乐之中的情绪暂且先缓解下来,让他们的情绪不要变得那么激昂。
然后再开始去处理音乐上的细节。
虽然会让音乐的品质略微下降一些,但是总比乐团本身崩盘好。
想到这边陈秋就有点头疼。
果然,学生乐团还是不够成熟,很容易情绪化。
下次如果再指挥的话,就要稍微注意一点这方面的问题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的全部注意力必须放在乐团的控制上,他必须让乐团保持完整!
陈秋的思绪立刻投入到弦乐部分上,开始一点一点地控制着乐团内的那些成员,让他们的情绪缓缓降低。
与此同时,让后排成员对那些没有被首席辐射到的人,尽量多给予一些帮助。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平稳落地的方向走去,而在这样的指挥下,音乐之中的那种美感也有了一些晦涩的暗淡。
坐在下面的赵一听到陈秋的指挥,不由得点了点头。
在目前的情况下,陈秋这样的指挥确实是最完整的,也是最正确的。
只是有点可惜,乐团本身的实力限制了音乐的继续发展。
他本来还以为陈秋留有后手,让音乐继续那么辉煌璀璨下去来着。
可惜啊……
他微微摇头。
然而,陈秋和他都没有注意到,正坐在后排的秦弦,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与纠结。
他捏着琴弓的手,开始不由得有些颤抖。
和其他人不同,他听到了乐团的失控,他也同样听到了失控的来源。
坐在最前排表情依旧无比兴奋的小提琴首席。
他非常清楚,如果这么继续下去,乐团会崩盘,所有人为之奋斗一个多月的成果,即将以失败告终。
他并不希望乐队会以这样的落寞结束。
毕竟,他也是乐团的成员,这个是自己即将结束音乐生涯的倒数第二首作品。
如果这首作品失利,自己的期末考试作品再失利的话,那么自己前面十几年的努力,简直就如同小丑一般可笑了……
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
他的视线看向前面的首席。
自己要不要夺权?将首席对于乐队的控制抢来,自己对乐团的影响力应该能比前面那个首席更强一点吧?
毕竟陈秋说自己的水平实力比首席要好。
不过自己的情绪没有那么激昂啊,可能没有办法演奏出首席的那种情绪来。
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
对了!陈秋呢?
他突然想起来陈秋说过,相信他,相信他能处理好一切。
那么……
秦弦将视线死死地盯着陈秋,等待着陈秋给他指示,或者给弦乐部分指示。
可惜,并没有。
他感觉到陈秋在努力控制着乐团的情绪,但是具体做了什么,他听不出来。
之前的那种裂缝依旧存在。
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秦弦听着耳中的乐团愈发着急,他咬紧牙关,手死死抓着琴弓,青筋甚至都被炸出。
他的情绪有些不稳。
他不希望自己音乐最后的落寞是这种结局。
他也不希望乐团也迎来这样的结局。
明明做的这么好,都努力那么久了。
就因为这样的问题,一个自己可以站出来解决的问题,而导致作品不在完美,乐团众人心中失去了光明。
所以,所以……
秦弦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最前面依旧在忘我演奏的首席,低声道了一声歉。
他将手腕放平,手指轻捻琴弓,缓缓推动。
嗡!
一股足以辐射整个弦乐部分的情绪涌出,覆盖住首席的影响,随后将其同化。
这股音乐的情绪影响了首席,随后顺着首席,辐射到弦乐部分,再从弦乐部分,辐射到整个乐团。
此时此刻,在现任首席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秦弦将乐团的第二指挥权给夺走。
他将代替原首席,成为新的二团首席。
回到,他一开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