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过后是重阳。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连着一周的阴天，难得的天朗气清，重阳刚好赶上了周末，伊湘调整了心情，应景的带着儿子去登高。

儿子的欢欣鼓舞让伊湘心里内疚了半天。有多久没和儿子一起出来玩了？要知道，以前每到周末，她都要带儿子出去玩，也没见旭旭这么兴奋。也许是儿子太珍惜妈妈的好心情吧。

说是爬山，其实也就是在城市的公园里的小山上转转。山不高，据说是开国领袖来过的地方，因此也算是“有仙则名”。到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的紫荆花浪漫的开放，那时是公园最美的景色，此时是秋天，只剩下深深浅浅不同的黄和绿，倒也别有韵味。

伊湘带着旭旭，顺着平缓的山道边走边看，旭旭兴奋的上蹿下跳，没有一刻安生。身边都是出来游玩的市民，扯家带口，嘻嘻而行。

伊湘不由想到高中时学过的醉翁亭记：“……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心中微微酸楚。要是自己一家三口也这样，多好啊。

走走停停，还要招呼到处撒欢的孩子，好半天，伊湘才到了山顶。

和中国大多数的山一样，山顶有个高高的亭子，以便走累的游人在亭中歇脚，顺便欣赏四周的风景。

伊湘站在山顶望去。登高望远，果然景色不同，一条小河从山脚下盘旋而过，波光粼粼，反射着银光；城市高高的楼房掩映在树木后，增添了几分情趣；树木呈现出特有的秋色，深深浅浅的各种黄，偶有一树火红，映衬着高远而清澈的天空，温暖的阳光，硬是让沉闷的心情也透明起来。

“来，宝贝，妈妈教你一首重阳节的诗来。”

伊湘喊过来疯跑的旭旭，准备承担一下自己的教育责任。

旭旭冒着一头小汗的跑过来：“妈妈，昨天我们老师布置的作业就是背一首诗，我背给你听。”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唐，王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妈妈，你再教我一首吧。”

伊湘：“……”

伊湘：“儿子真厉害，回头再教你吧。爬山累了半天，饿了吧？一会儿怎么吃什么饭？要不还买一条鱼？”

“我要吃牛排！”儿子兴高采烈的指着公园外一个西餐厅的大招牌。

伊湘稍微稍微犹豫了一下，在脑子里飞快的换算着，等价的牛排和鱼，在数量上相差几倍。然而看到儿子充满期待的小脸，再想想在外花天酒地的秦深，伊湘立马拉起儿子的手：“走吧，你牛排爱吃几分熟呀？”

这家西餐厅的位置很好，从公园出来的人玩了半天，体力消耗很大，看到这样一个有情调、有美食的地方，也容易产生进来休息一下的欲望。当然，与之对应的也是不错的价格。

伊湘头一次自费来这种地方。整个大厅装修的精美而奢华，优美缓慢的音乐在各个角落里回响，音量控制的刚好不会打扰你。穿着制服的小姑娘和小伙子端着托盘，彬彬有礼的穿梭。连消费的顾客说话声音都低了下来，不再是喧哗。

伊湘坐在那里翻看菜谱，后悔来晚了一天，上周这家店昨天还有一个活动，买两份套餐可以送一份的，今天刚好结束。赶紧点了两份牛排套餐，都进来了再纠结钱的问题，太掉价。

服务员来回穿梭，很快摆了一桌子美食。牛排盖在银色的大盘子底下端了上来，金灿灿的调料酱装在透明的水晶碗里，蓬松宣软的胖乎乎的面包躺在铺着方格布的小篮子里，五颜六色的水果色拉上插着五颜六色的小叉子，上面用色拉酱挤出的细致繁复的花纹。银光闪闪的刀叉勺子一字排开。盛放奶精和冰糖的瓶子在小架子上闪闪发亮。

伊湘心里嘀咕着，不就是吃个饭嘛，至于搞得跟个仪式似得嘛。不过哪花钱哪好看，倒是句大实话。自己坐在软软和和的沙发里，看着小心翼翼地服务人员，伊湘的心情逐渐得到了平衡。

已经付了钱，伊湘就不再想那么多，开始用心享受。在服务员的提示下，伊湘带着旭旭装模作样的扯起餐巾布挡在身前。掀开银色盖子的一霎那，肉汁儿滋啦作响，四下飞溅。滚烫的铁板上，一份热腾腾的牛排，还有半凝固的煎蛋，弯弯曲曲的意大利粉，还有一颗新鲜翠绿的西蓝花。看起来就有食欲。整个大厅里弥漫着咖啡的烘焙香味，以及牛排的鲜香。

伊湘教儿子怎么拿刀叉，怎么切肉。看着儿子吃的不亦乐乎的样子，伊湘把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切成刚好能塞进嘴里的小块，一块块的放到儿子的盘子里。伊湘的套餐里有一小杯开胃酒，旭旭的是小小一杯酸奶。看着儿子好奇的目光，伊湘把酒杯也递给旭旭。让伊湘欣慰的是，旭旭极有孝心，也把自己的酸奶送给妈妈，算是品尝了两个味道。

精美的餐具摆了一桌子，实际上牛排量不大，不过也够女人和孩子们吃的饱饱的。把所有东西吃的干干净净，两人都觉得肚皮有点儿涨。饱食美味、心情愉悦、天气美好，仿佛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感觉，伊湘也没有急着打车回家，带着儿子慢慢的散着步，往公交站走，享受秋天的感觉。

拐过弯，远远的看到前面围了的一大堆人，七嘴八舌议论着。伊湘对中国人这种扎堆儿看热闹的心情非常不理解，也很少去凑这种热闹。自己时间宝贵，还没有那么无聊。伊湘扯着好奇的旭旭，直接绕过去。

从人群外拐了一个弯，围观者的议论声传进伊湘的耳朵里，好像还有小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

“哎呀，这可真惨，半天没动了。估计没救了。”

“就是，你看这满地血，哎……”

“哎呀，这两口有外遇吵架，孩子太可怜了，才这么小就没娘了。估计以后还得有后娘啊，有后娘就会有后爹。”

“现在这不还有亲娘呢，爹都成后爹了，估计以后更不行。”

“这女人也真是，这么想不开干啥？男人有外遇就变心了，走就让他走呗，只管拿着他的工资，还怕他飞到天上去？自己想不开呀。”

“你看那个小三儿早跑了，那女的敢寻死，都不敢拉着小三一起死？真没出息……”

“女的也是想不开，不知道能抢救过来不。”

“估计是不行了。”

“医生不是还在抢救输血吗？”

“那都是面子，必须得做的。不这样，家属说他们没有尽力，闹起来不好说，这样显得他们尽职尽责了。”

“头都成那个样子，血都流成那个样子，看着不行了。”

“哎呀，走吧，别看了，看的以后再也不敢吃肉了。”

出轨。

小三。

孩子。

听到几个敏感的字眼，传进伊湘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