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桦含泪笑着对季子墨说:“好,如果这样能使你更安心,那就抓住当下,好好对我和孩子们吧!”把压在心里的秘密倾吐出去,水清仿佛甩掉了一块巨石,浑身都轻松了。
“现在我们遇到了和前世相似的境遇,唐赋新寡,而她手里有一颗雪莲丹。也许她很快就会出现了。”水清桦提醒道。
季子墨满眼的疑惑:“我不理解这个人,如果是以前未尝情爱,或许我会以为她是心悦于我,现在我知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我可以肯定她对我并没有几分情意。”说起来青梅竹马,实则二人并没有见过几次,说过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正如他对她不熟,反过来亦然,唐赋哪里来的这股执念?
“别想了,我相信一切都会慢慢浮现。”
季子墨目不转睛地看着妻子,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她前世遭遇的心痛自责,也有对她的由衷敬佩。在经历了死亡和重生这么可怕的事情之后,她还能镇定自若地生活,并走出后宅打拼出一片天地。她的坚韧,勇敢,沉着,聪慧,令他深深心折。
他的眼神变得愈加温柔,每一次凝视都无声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水清桦内心也满是释然和感激,释然于季子墨的理解和接纳,感激他愿意与她共同承担这份来自前世的重负。
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变得不同了,每一个呼吸都充满对方的气息,每一次触碰都感受到心灵的震颤。他们之间不再有秘密,不再有隐瞒,不再有隔阂和界限,只有从身到心的完全交付。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自水清桦怀上薇儿,到后来生孩子、做月子、疗养身子,前后两年多,他们一直分院而居,季子墨血气方刚的年龄,盼望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没想到,幸福来临得这么突然,水清桦会表现得这么主动和热情。
这一刻,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外界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季子墨极尽温柔,水清桦百般迎合,身体和心灵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如同两股清泉汇入同一片海洋,激起层层涟漪。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上,为彼此的身体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水清桦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红晕,在她柔和而深情的目光中,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彼此心跳的声音。
许久之后,季子墨轻轻握住水清桦的手,水清桦依偎在他怀里,坚实的胸膛让她无比安心。原来,水乳交融、心心相印,是这样美好的感觉。虽然前世的阴影犹在,但他们知道,只要彼此相守,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奔向明天。
第二天一大早,水清桦就神清气爽地出门了,继续巡视染坊。她很清醒,前世已经成为过去,探寻前世固然也要紧,但更重要的是过好此生。
第一批完全按照她要求染出的丝线已经出炉,且由专门的匠人精心辟成二十四等分,每一根都比蛛丝还细,别说握在手中,就连呼吸重一点都怕弄断了。玉桦、蕙心都做过发绣,伺弄发丝已经极其小心,没想到新丝线比发丝更娇贵百倍。
“二姐,这能行吗,绣娘但凡手脚粗点就糟蹋了。”玉桦忧心忡忡。
“能行。”水清桦一边说,一边将细得不能再细的丝重合在一起,青蓝黄并一股,蓝绿紫并一股,紫赤橙并一股,橙绛朱并一股,于是衍生出更多五彩的颜色。
玉桦和蕙心眼睛都看直了,原来这些细丝是这样用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斑斓起来,无论什么样的色彩,都能从这些细丝中滋养出来。
重生以来,水清桦以教导别人为主,自己很少动针。现在身子养好,她也技痒了。当即在家中绣阁一字排开八幅大屏风,打算用自然绣和新丝线绣一组前朝名画。
第一幅选用的是前朝画家王蒙的《花溪渔隐图》,还是玉桦和蕙心打下手,绣的过程中,三人都惊叹于新丝线的色彩表现力。水清桦以针代笔,用散针、套针、松针、刻针多种针法,来表现画中皴、擦、点、染的技法。她特别关注丝线搭配深浅浓淡的变化,大量使用中间色线,借色补色,绣绘并用,刻意作出明暗、凹凸、层次和质感,几近逼真原稿。
“东家,我们以前做的绣画,虽然也逼真,但还是能看出是绣的,大概只有原画的七八成相似。现在效果精细多了,我都分辨不出是绣还是画了。”蕙心由衷赞叹。
水清桦甜甜一笑:“是啊,多亏夫君提醒我在材料上作文章,打开了我的思路。我觉得,刺绣总有一天要做到随意取材,不拘成法,除了绣线和发丝,我还打算尝试将鸟毛、真草、金箔入绣。”
玉桦和蕙心对视一眼,总感觉最近二姐(东家)不一样了,言辞中动辄提及二姐夫(三爷),怪腻歪的。
正在水清桦全心绣制《花溪渔隐图》时,乡试放榜了。宅外响起喧天的锣鼓声,有人大声报喜:“恭喜季家三老爷,高中桂榜头名!”
水清桦放下手中绣针,快步走出门来,宅子门口已经簇拥了大批人群,门房小子点燃了爆竹,劈里啪啦放得震天响,红色纸屑四处纷飞。
喜钱水清桦早就准备好了,除了给报喜人打赏厚厚的红封外,铜钱也备了几箩筐,着人拿到街市上去洒,宅中下人也每人多发一个月月钱,除此之外就没见什么动静了。直到有街坊提醒他们,中了举的人家还要摆流水席,水清桦才急忙拿钱找人去办。看在外人眼里,就觉得这对夫妻未免太把中举不当回事,太过托大了。
不是水清桦不关心季子墨的举业,实在是她对季子墨太有信心,觉得他拿解元理所应当,不是件需要大肆庆贺的事。季子墨自己也是如此认为。在常人眼中了不得的解元功名,在老宅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