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阳城外,康茂才的一万主力,外加五千民夫,全军整装待发之际,包毓出城相送。
“使君千万注意,那庐州与巢县有水道相连,敌军援兵一个时辰就能抵达,使君不可不察!”
康茂才却笑道,“我晌午便已派人传令无为水师,让他们从濡须水佯攻巢湖,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
“有无为水师牵制,巢湖水师主力又一分为三,一分在巢县,一分在庐江,一分在濡须水,就算那鲁锦手里还有船,也不能立刻运来援军了。”
包毓见他这么有自信,当即又提醒道,“那攻打庐江的廖永安部可还在?”
康茂才立刻点点头,“刚刚还传来消息,说廖贼还在庐江继续围城,今日晌午还跟庐江守将打了一场,他也没那么快回来。”
顿了下他又说道。
“巢县距和阳近,而距庐州远,如今巢县只有一部水师在守城,我只需围城不打,等庐州来援。
“那鲁锦若敢派军驰援,就算是急行军,也得跑上两天,而我以逸待劳,则可寻机歼灭其一部,只要能斩其部将,就能携大胜之威,持贼首攻巢县,巢县守军倒是军心动摇,或逃或守,我都能一鼓而下。”
康茂才一副十分自信的样子,就差喊一句‘优势在我’了。
包毓见状笑了笑,当即拱手道,“使君所言极是,那我就预祝主公阵斩贼将首级,凯旋而归!”
康茂才闻言一愣,包毓这是在叫他主公?
难道是这书生见自己即将取得大胜,日后前途不可估量,这是公然对他效忠了?
康茂才心中欢喜,他这阵子养伤期间,包毓可没少给他帮忙,打仗也都是包毓在出主意,若真能得包毓全力相助,那今后还真是个助力。
他当即说道。
“这阵子多亏毓秀帮我处理军政杂事,如今我出征在即,这和阳城我可就交给你了。”
康茂才对着包毓拱手回礼,又突然喊道,“白广泰!”
“末将在。”
包毓身后突然站出一员武将,此人就是驻扎在和州港的江防水师主将,如今康茂才倾尽全力出征,就把白广泰调来和阳守城。
康茂才又安排道,“你不熟悉城防,我出征不在期间,你要多听毓秀先生的建议,一切听他安排,把和阳给我守好。”
“是,末将遵命。”
白广泰当即抱拳领命。
包毓见状也再次拱手道,“使君放心,我定为主公看好和阳城。”
包毓这两声主公叫的,让康茂才心中欢喜,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包毓在向自己表忠心。
这时康茂才又注意到包毓身边有个青年,一副儒生打扮,很是面生,当即又问道,“先生身边这位是?”
包毓一愣,看向身边之人,顿时反应过来,立刻介绍道。
“哦,使君容禀,此乃我在安丰的表弟,名叫曹良臣,他前阵子去庐州寻我,结果发现庐州已被反贼所据,又多方打听,得知我如今在使君府中做事,便来向我投奔。
“我前日考校一番,其学识尚可,正准备等使君此战回来再向使君推荐,或可在府中做一吏员。”
“哈哈哈哈。”康茂才顿时大笑道。
“毓秀所荐之才,又岂会只是尚可,且等我凯旋,你这表弟定有安排。”
曹良臣闻言大喜,连忙上前拱手作揖,“多谢使君提携。”
“好了,你们且替我看好城池,我过几日便归。”
待康茂才走后,曹良臣才回到包毓身边,小声道,“隋先生可以啊,居然被康茂才如此看重,竟连城防都交予你处置。”
包毓顿时严肃道,“曹千户说话小心些,让别人听了去,小心你我性命不保。”
曹良臣一副儒生打扮,对着包毓连忙作揖,故意大声道,“多谢兄长为我举荐。”
包毓无奈道,“行了行了,别演了,你到底带了多少人进城?”
曹良臣立刻正经道,“有隋先生帮忙放行,咱已经扮成造房的工匠,混进城中两百人了,只是城门检查严格,咱没带进来兵器。”
包毓闻言立刻道,“这好办,城中武库还有些兵器,到时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拿着我腰牌去武库中领取就是。”
曹良臣听的目瞪口呆,心中叹服不已,没想到鲁锦居然派了个细作过来,还混到了如此高的位置,空手混进城,居然还能搞来元廷武库的武器装备,这是什么待遇?
等包毓跟白广泰回城,曹良臣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上。
白广泰见他跟过来,还向他拱手道,“隋先生和曹先生都是大帅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以后还望两位先生多多提携照顾。”
曹良臣连忙回礼道,“白将军过谦了,我也不过是在表兄手下讨口饭吃,以后咱们互相提携。”
一行人回了和阳城。
康茂才那边走在去往巢县的路上,大军刚刚开出没多远,康茂才就把手下的骑兵将领卢昌义叫了过来。
令其率轻骑五百先去巢县哨探,把巢县看死,再分一部分人向西哨探,时刻盯着庐州方向有无援军,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卢昌义立刻领命而去。
康茂才手中陆军和水师不少,骑兵是真不多,只有这五百骑兵能集中使用,其他也有些马匹,但都分散在各军中。
等骑兵哨探先行离开,康茂才又叫来身边的步兵将领李隽。
向其问道,“无为水寨和庐江那边可有消息?”
李隽立刻回道,“回大帅,下午又来报过一次,庐江廖贼所部依然在围城,一切正常,无为水师那边也已收到命令,正在准备佯攻,现在恐怕已经打起来了吧。”
康茂才这才放心德点点头,这个时间,就算廖永安收到消息,再想回来也来不及了吧。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下午通报的这次情报,到底是谁给他送的消息......
就在初六这天下午,四匹快马从庐江县疯狂往无为方向跑,他们都是康茂才派去,盯着廖永安部动作的哨探。
今天晌午,廖永安在城下叫骂几天,庐江守将终于忍不住了,一个驻军百户小将出城单挑,结果被金朝兴阵斩于城下,守军震怖,更加不敢出城迎战,只敢缩在城中不出。
然后廖永安下午照例撤军回营,围城这几天,每天下午他都要回营休息一番,毕竟围城也不能一直就在城下干站着。
守军都习惯了,并没发现异常,康茂才的哨探也是如此,可过了两个时辰,营中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哨探就起疑了。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查看一番,营中虽然依旧旗帜翻飞,可人却没有一个,这他妈哪是什么军营,人家早就人去楼空了。
再去巢湖边一看,巢湖水师的船也没了,廖永安和三团几千人,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来了个金蝉脱壳。
如此重要的军情,哨探不敢耽搁,连忙跑去无为报信,结果半路就遭到截杀,看来对方早有预谋,还在这里安排了骑兵拦截。
十几个哨探如今只剩四人,身后还有二十多个红巾骑兵追杀他们,负责劫杀他们的,正是华高手下的花枪小将李旺。
李旺不仅花枪厉害,骑射也算不错,信马由缰跟在官军哨探身后,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又一名骑哨落地,随即便被跟上的红巾骑兵补刀杀死。
李旺打马狂追,一直追出二十多里,终于将十几名骑哨全部劫杀,然后他又派手下骑兵换上对方的衣服和马匹,旗帜和腰牌,跑去无为传信,跟他们说廖永安部依然在围城......
所以刚刚康茂才最后收到的一次消息,肯定是李旺给他送的假消息。
廖永安的三团下午就已经从庐江消失,以水师的机动速度,如今半天过去,鬼知道他的三团到了何处......
无为水寨那边,倒是正常收到了康茂才的命令,水寨主将邬向荣立刻发兵,集结大小船只两百余,逆流向巢湖口杀去。
当时已经下午五点多,他们由东向西而去,太阳西照之下,濡须水上波光粼粼,根本看不清水下有什么。
巢湖口又是重要的水上关卡,巢湖水师在这里也设有水寨,还有小船每日在濡须水上游巡逻。
官军水师一上来,巡逻的小船立刻跟他们打了起来,还有人去巢湖报信。
邬向荣也不拦着,他要的就是佯攻,就是为了把巢湖水师吸引过来,来的越多越好,因此根本不阻拦那些巢湖哨船。
两边就这么慢悠悠的打着,巢湖哨船边打边向巢湖撤退。
两边的哨船都是吃水很浅的小船,一路打到了巢湖口,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直到邬向荣率领的官军水师大舰跟上来,咣当一声就撞在了水中的七星桩上,一条大船居然搁浅了,被木桩顶在水中进退不得,整个船队都被迫停了下来......
邬向荣直到这时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水中设暗桩,这是内河水战中很常见的,封锁航道的方法,巢湖水师设了暗桩阻挡他们进攻,邬向荣虽然有些意外,但并不觉得震惊。
反而对巢湖水师蔑视道,“听说他们有上千条船,又占据上游,如此优势之下,居然还自封航道,简直胆小如鼠,可笑,可笑,看来巢湖水师也不过如此。”
本来嘛,这种设暗桩,断航道的法子,就是弱势一方用来自守的玩意,巢湖水师对无为水寨偏师明明有优势,还搞这一出,确实是有些胆小了。
然而却有一名官军水手发现了不对劲,指着濡须水北岸大声喊道。
“将军且看北岸,那是什么?”
邬向荣闻言看去,发现北岸有一处河堤隆起,像是个小山坡,山坡一头插入水中,方向正对着他们船队的位置。
如果只是个天然形成的小山坡,那也没什么,然而这片山坡上,似乎被人改造过,坡上纵向架设了许多竹竿,顺着斜坡一根根排下来,一直插入河中。
如果邬向荣见过什么是传送轨道,或者铁路的话,肯定会认出来,这应该是滑轨一类的装置。
正当此时,北岸那块高地上,突然浓烟大作,燃起熊熊大火,一条条载满柴草,燃起大火的小船,被人从坡顶推了下去。
火船顺着那些竹竿铺成的轨道,以极快的速度向濡须水中被七星桩卡住,堵成一堆的官军水师冲了过去。
如此情景,看的官军水师目眦欲裂,邬向荣更是大喊道,“不好,巢湖贼有埋伏,快撤!”
然而水师又不是步兵,更不是骑兵,哪是那么好撤的,本来濡须水就不算多宽,如今他们这些大船被卡在一起,想调头都难,等他们想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火船一艘艘的从岸边山坡冲入官军水师之中。
如今正值深秋,刮得是西北风,尤其这里又是巢湖,那是能在内陆看到‘海浪’的地方,有巨大面积的水体蒸发效应,平时这里就经常有风。
现在火船正好从他们前面迎风而来,熊熊大火借着风势,很快引燃了一些官军水师的船帆,船帆一着火,又将船楼和船篷引燃,很快整个上层建筑都跟着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