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驾!”
定远城外的土路上,千余骑兵策马狂奔,高举的火把组成一条长龙,一路向藕塘镇奔去。
鲁定跟在队伍里,只感觉这支骑兵十分精锐,弓枪骑在前,弓刀骑在后,每人至少携带两种武器,基本能做到人人有甲。
一些军官似的骑将,甚至把弓、刀、枪三种兵器都带齐了,而且一看就是精心训练过的,因为圣武军骑兵的背枪方式统一使用的蒙古背枪法。
中国传统骑兵中的枪骑兵,在行军的时候,会在枪杆子上加装‘得胜钩’和‘了事环’,行军时能通过这两个配件,把长兵器横挂在马身上。
而蒙古式背枪法,是在枪杆子系两个绳圈,上面套在胳膊上,枪尾的绳圈套在脚上,再踩进马镫里,这样就能垂直固定长枪行军。
好处当然很多,首先是不影响马匹奔跑和转向,其次是能随时取用长兵器,不用再弯腰从马匹身侧取枪。
而且这样背枪还不耽误骑射,两只手都能解放出来,可以随时在弓骑兵和枪骑兵之间来回切换。
缺点就是每人身上都立着一根长杆子,来回晃荡,像是插了根避雷针,可能会在行军时暴露目标。
而且枪加马匹立起来四米多高,在草原上当然没问题,但在树林里行军就比较碍事了,好在骑兵在树林里作战的机会不多。
鲁定这一百多骑新兵,也就是会骑马而已,兵器都配不齐,跟在朱亮祖和叶升身边,就像是凑数的,这帮人也只能在前面给他们带路了。
一行人马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赶到了藕塘镇,等到了鲁定老家所在的仁和乡时,这里早已一片狼藉,隔得老远就能看到鲁定家的方向火光冲天,真是杀人放火,房子都烧了......
“天杀的孙德崖,老子不杀你全家誓不罢休!”鲁定看着火光冲天的老宅,嗷一嗓子就冲了过去。
“姐夫,小心啊,里面都是火,别进去了。”
“滚开!”
鲁定一把推开小舅子,就往火场里闯,着火的大门咣当一声就被踹倒在地,里面根本看不到人影,院子里的地上倒是倒着几具尸体,鲁定的爹娘都被杀死在家中,地上还有些布匹的灰烬和散落的铜钱。
“啊啊啊,爹,娘,孙德崖、潘宇兴、俞时良,我要你们死!”
鲁定跪在爹娘尸体前仰天怒吼,后面的郑超也跟着冲了进来,看了眼四处着火的房子,还有地上的尸体,连忙喊道。
“姐夫,先把二老的尸首搬出去葬了吧。”
鲁献和郑超连忙将鲁定架了出去,两人又开始搬运尸体。
朱亮祖和叶升可没空帮他们干这个,骑兵营的骑哨正在四处哨探,没多久就有人回报。
“两位指挥,敌军顺着池河东岸向北跑了,距此不过六里远。”
朱亮祖一听才跑了六里,当即大手一挥,“追!”
千余骑兵再次打马狂奔,鲁定留下堂弟鲁献,还有二十骑兵看守村庄,自己红着眼睛跟朱亮祖再次启程,说什么也要报了仇不可。
另一边的孙德崖等人,这会也慌的一批,孙德崖本来也没想把事做那么绝,但手下都是刚募集的新兵,组织度全无,又手持利器,杀心自起,放出去就控制不住了,于是整个仁和乡都遭了殃。
尤其是潘宇兴这货,下手黑的很,根本毫无顾忌。
众人一阵杀戮抢掠之后,孙德崖觉得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于是一群人开始顺着池河向北转移。
行军路线位于池河与皇甫山中间,若遭遇敌军,就往山里跑,没有遇到敌军,就一直向北,渡河进入濠州地界。
想法很好,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遭遇敌军,而且还都是骑兵!
“三位大帅,不好了,南边有大队骑兵追过来了!”外围的哨探发现朱亮祖的骑兵后,立刻跑来报告。
孙德崖三人都是一惊,连忙问道。
“哪里来的骑兵,是谁的兵马?”俞时良略显胆小,此时听到有追兵,连忙问道。
那哨探连忙道,“天太晚了,看不清旗帜,那些人都举着火把,能看到臂缠红巾,似是庐州义军的打扮。”
“庐州兵?!”
三人顿时惊愕地对视了一眼,没想到鲁定这小子竟然真的和庐州勾搭上了,还这么快找来了帮手寻仇。
“有多少骑兵?可见到大股步卒?”潘宇兴还算冷静,跟着问道。
“骑兵可能有数千之多,看不清,没看到有步卒。”
“哎呀娘诶,还要啥步卒,光是几千训练过的骑兵,咱们也挡不住啊,怎么办,怎么办,快想个办法啊!”俞时良顿时慌了神。
潘宇兴皱眉微忖片刻,“他们都是骑兵,咱们跑不掉的,不如背水列阵,量他们也冲不进咱们的大阵里。”
孙德崖一拍脑门,顿时一阵无语。
“列什么阵,咱们都是新兵,兵器都不齐全,你教过他们怎么列阵?还背水列阵,你当你是韩信呢?
“快跑吧,往山里跑,能跑掉几个算几个,带上财货和兵器,大不了先进山躲躲,等着回来收集溃兵。”
孙德崖倒是想得开,这货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俞时良当即同意下来,留下抗线他没胆子,逃跑他还是在行的,二比一,潘宇兴也只能放弃他那背水一战的幻想,带上心腹核心,领着大队往皇甫山跑。
等朱亮祖他们追上来时,三人的行军队列宛如蜿蜒的长蛇,先头部队已经向东面的山区拐出二里地了。
朱亮祖当即道,“给我二百骑,我去拦头,你来断尾。”
“好。”叶升答应一声,就调了一个连归朱亮祖指挥。
朱亮祖兴奋不已,立刻领着二百多骑从东面包抄过去。
叶升则领着剩余兵马,向行军队列的后尾拦腰冲去,打算把队尾这群人截下来。
数百骑完全展开,能拉出几里地的阵线,第一波掠阵,叶升就带着大队从行军队列的侧翼掠过。
“嚄~”
“嚄!”
圣武军骑兵口中发出怪异的尖叫声,用史书中常用的记法,就是‘声似猿啼’。
“鬼啊!”
“这么多骑兵,完了,咱们跑不掉了!”
“快跑啊,往河边跑,游过去。”
夜晚的原野之上,数百骁骑影影憧憧,马蹄声震动如雷,吓得孙德崖他们那些刚刚募集的新兵,直接就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举起手中杂七杂八的武器,紧张的看向骑兵方向,有的甚至直接开始向池河方向跑路。
叶升的掠袭终于开始了,大队骑兵排成纵队飞速从行军队列旁掠过,第一波便将手中火把当作武器扔向敌人,其实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只是为了‘点亮’敌军,顺便让自己腾出双手来。
但仅仅是这一个举动,这群新兵就直接崩溃了,开始向四面八方逃跑。
这下连漫射的战术都不需要了,直接开始冲击溃兵,一队赶着溃兵往河边聚集,另一队则是赶着溃兵继续冲击行军队列的后阵。
孙德崖等人上万人的行军队列,后排直接溃散了三分之一,四千多人都被拦了下来。
负责拦头的朱亮祖更是如同猛虎出笼,这货好久没打硬仗了,绕了一个大圈子,直接就带队从行军队列前方迎头一击。
手中铁枪舞的虎虎生风,冲进行军队列里大杀四方,或挑或刺,抡着就死,砸中就伤,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也无人敢挡在他的前方,那些新兵看见如此猛人,纷纷吓得拔腿就跑。
孙德崖这货十分鸡贼,刚才听到有数千骑兵来追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跑路的准备,身边心腹连旗帜都不打,甲胄外面还穿个长袍遮蔽,以免被人看到甲衣暴露身份。
见到手下上万大军一个照面就被打崩,这货根本不带半分犹豫,当即对俞时良、潘宇兴二人说道,咱们各自逃吧,有命的就去山中汇合。
“啊?孙兄别走啊,我跟你一起,带带小弟。”俞时良连忙跟上,他可不想自己留下吸引敌军注意。
“你......要么脱下甲胄,要么裹身罩袍,你这甲衣这么显眼,是想引来敌军吗?”等跑出一段,看到追来的俞时良,孙德崖立刻咒骂道。
“啊?原来还要穿罩袍!快,快把你的袍子脱下来给我。”俞时良闻言立刻让手下把衣服给自己。
两人领着数百人的核心,直接装作溃散的样子,向着山区跑去。
潘宇兴这个愣头青也在向山区跑路,不过是另一个方向。
这货从孙德崖那里弄到一身铁甲,身边扈从多骑着马,周围手下又扛着许多旗帜,放在溃兵里十分显眼,这不打你打谁?
朱亮祖当即就朝着这货狂追。
“站住,贼将哪里逃,不去攻打元廷,擅自袭击我庐州义军,还想跑?拿命来吧你!”
潘宇兴被追的心中窝火,听到这话顿时勒马转头,老子不跑了!
“入你娘,嚣张个甚,不就早起兵两个月,老子打的就是你,呃~”
只可惜这货还没说完,等扭过头来,就见一身着铁甲的骑将,已经举弓瞄向了自己,下一刻,嘣一声弓弦震响,一支箭矢瞬间射穿潘宇兴的头颅。
“敌将已死,随我杀!”
朱亮祖收弓举枪,领着数十骑兵直冲潘宇兴的核心团体,而潘宇兴的那些核心见自家大帅一个照面就被人射落马下,哪里还敢抵抗,顿时做鸟兽散。
朱亮祖将潘宇兴核心杀了个对穿,再次勒马转向,双脚踩着马镫直立而起,手中举着铁枪高声大呼,“降者免死!”
周围的溃兵闻言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待战至寅时,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朱亮祖和叶升收拢俘虏,这一战虽然只杀死数百,却俘虏了八千多人。
孙德崖三人的这万余大军算是完了,三名元帅还被朱亮祖阵斩一个,只是让孙德崖和俞时良两人跑了出去,还有些溃兵彻底跑散了。
鲁定正在对着潘宇兴鞭尸,这时叶升走了过来,跟朱亮祖说道,“有俘虏供述,说孙德崖往山里跑了,还有说往北跑的,过河往西跑的,去向不明,咱们还追吗?”
朱亮祖看着八千多俘虏也是唉声叹气,“这还追个屁,把这些人先押回去吧,另外还要尽快给大帅报个信。”
叶升也点点头,“我也要护送这些新兵回去,人数太多了,还得让大帅那边派人接应,不然恐怕路上的口粮都不够吃。”
两人算了一下,如今五团主力接手定远城防,郭子兴的四千多人,缪大亨这货也有四千多人,也扬言要投靠。
王弼、华云龙、吴国兴、吴国宝,这几人也有两千兵力,还有冯胜的四百余兵。
若是再加上这俘虏的八千,将近两万大军。
叶升这仅有的一支骑兵也要护送他们回去,反正不可能让这些人在定远整编,定远也没那么多兵器。
朱亮祖和叶升合计一番,当即点点头,“先回定远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