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比肩神鬼的公输氏
“稻麦还分公母雌雄?!”汪大渊顿时诧异道。
这次不等鲁锦说话,旁边的孟智方就替鲁锦解释道。
“的确有雌雄之分,但大多数草木其实都是雌雄同株,只在蕊中才有雌雄之别,故而寻常人难以察觉,以至数千年来,除了先秦儒家和公输氏,竟再无人知晓,我也是跟随大帅学习秘典后才知道的这些。
“公输秘典将动植物等活物全部纳入一门,合称生物,书中明言先秦农家便已知草木有雌雄之别,然后世的确是没有人传下来,可见独尊儒术之后,儒家确实摒弃了百家的许多精华之学。
“唉,我虽也是儒生出身,但跟随大帅学习秘典之后,才觉得儒门蹉跎太久了,数千年皆在王朝更替中轮回,这还罢了,儒家所学经典竟也还是先秦的四书五经,数千年来毫无长进,更无一本新著经典。
“反观公输,不仅容纳百家精华,还能不断推陈出新,如今更是已经到了比肩神鬼的程度。”
说罢他还摇了摇头,看的旁边的汪大渊一愣一愣的,觉得鲁锦这师徒俩仿佛在联手演他。
汪大渊犹疑半晌才问道,“主公,不知这公输秘典可否容在下一观?”
“可以,反正你也要学算经和天文地理,物理估计也要跟着学一些,不然想远渡重洋,还是很难的,对了,造船恐怕你也要跟着学一些。”鲁锦毫不犹豫的答应道,随后再次把黑板擦干净,这才又说道。
“还要学造船?”汪大渊有些不解道。
鲁锦点点头,“对,造快船,现在的福船哪里都好,就是航速太慢,一个时辰只能跑十节,我之前跟你说去黎洲一年可回,那是按快船的速度算的,起码也要跑到二十到三十节每时辰,要比福船快两到三倍,不然光是去黎洲单程可能就要一年,来回路上就得两年,再加上寻找那些作物,可能就得四年才能回来了。
“时间越长,路上的风险就越大,因此必须造出快船,然后才能出发。”
汪大渊听的似懂非懂,当即又问道,“主公,这节又是什么说法,可是其他计较长短的尺寸?”
“然也,节是个用在航海和航空领域的地理距离单位,与陆路交通不同,海上和天上没有标记物可以判断距离,因此在这方面,节比多少里更加实用,因为节代表的是经纬度上的一分。
“换算成里的话,纬度上的一分约等于3.7里,福船的航速是十节每时辰,那就是一个时辰跑了37里的距离,我们至少要造出每个时辰能跑百里的船才行。”鲁锦详细解释道。
“原来如此,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只是主公所说的航空莫不是真有御空之术?”汪大渊还有惊疑道。
鲁锦却摆了摆手,“信则有,不信则无,无需多问,以后你自会知晓。
“行了,你们三人记住我说的话,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将黎洲之事告诉他人,至于将黎洲纳入版图,那也是等天下平定之后才会考虑的事情,在我们有能力经营黎洲之前,关于黎洲的一切,都要尽量控制传播范围,以免有其他国家与我们争抢。
“至于焕章先生担心人多口杂,不免会泄露消息,这倒也不一定,你们三人若是被外人问起来,就说我在教你们造船,今后焕章先生就以督造战船为由,来建造航海快船,我麾下水师不少,没有人会起疑的。”
“是。”三人闻言当即答应下来,鲁锦连借口和掩护都想好了,还安排的如此周到,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四人从王府教室出来,俞通渊想跟着去看那辆车,却被鲁锦赶走了。
“这阵子来庐州的考生多,人多眼杂的,你先回去训练,等傍黑吃完饭你再来,焕章先生不是要看秘典吗,下午可以先去看书,等稍晚些一起来帅府吃饭,智方可以先回去教课。”鲁锦当即说道。
汪大渊也点头答应道,“全凭主公安排。”
下午的时候,孟智方给他找来了一套最新版的手抄体公输秘典,供汪大渊阅读,他看完第一部《公输子之后,才对传说中的公输般有了个更清晰的认识,突然发现如今好多东西,竟然都是几千年前的公输般发明的,心中甚为惊讶。
第一部公输子主要讲了公输般的生平,以及鲁班跟墨翟的过往,还有鲁班对春秋列国争霸的看法和抱负,当然这都是鲁锦夹杂的私货,整部书最核心的当然是那两篇科学世界观和方法论。
汪大渊看完第一部后颇为感慨,但对最后两篇世界观和方法论,为何能成为秘典的核心,却表示不太理解,请教鲁锦后,鲁锦这才解释道。
“科学世界观的核心,其实就几个字,实事求是,务实求真,公输氏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则不被我公输氏承认,比如什么五行生克之说。”
汪大渊顿时疑惑道,“五行相生相克,难道这也不对吗?”
鲁锦则是直接反驳道,“按五行生克理论,水能克火,水还能生木,但是我能用水生出火来,你信吗?你若不信可以去城外的铁厂看看,铁厂每日都在用水点灯,我用实物证实了五行生克的漏洞,那就说明它是假的,我为何还要再信?”
汪大渊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他从鲁锦这里听到了太多‘离经叛道’的理论,可偏偏鲁锦的理论也都能逻辑自洽,更有实物证实,根本无从反驳,这就让他很是苦恼,一边是世界观的崩塌,一边想要守护自己已经成型的世界观,却无从反驳。
鲁锦还在继续道,“方法论则是一套做事的章程,方法,不论你去做任何事,只要能熟练运用方法论,都可事半功倍,学习,研究,做工,耕作,打仗,皆是如此。
“为何这两篇如此简单的理论,能成为秘典的核心?那是因为公输氏的学说重自然天道,讲格物致知,是唯物之学,而非儒家墨家那些礼仪、道德、仁义之类的唯心之学。
“你先不要反驳,我给你举个例子,为什么说儒家违心,就拿道德来说,什么是道德?儒家崇尚忠孝,忠于君王,孝顺父母,友爱亲人,然否?”
“然也。”汪大渊当即点头。鲁锦又道,“那曲阜孔家怎么说?孔家自称是儒门领袖,本是汉人君主封的衍圣公,历代皆受汉人君主厚待,但金国来了,立刻对金国献上降表,先降于金,后降于元。
“你说他为何不忠于汉人君主而效忠于蛮夷?他会跟你说,若不投降,则阖家俱灭,岂非不孝乎?若孝顺长辈,保全自家,则无法效忠于君主。
“于是孔氏率先投降,连带着率领天下士子全都跟着心安理得的投降,说我这便是道德,我若不降便是不孝,至于忠心,难道效忠蛮夷就不是忠吗?”
汪大渊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道德居然还能被鲁锦这样解释。
鲁锦则是摊了摊手,“懂了吗,这就是唯心之学,什么是道德,不过是上下两张嘴皮,任他们胡乱解释罢了,符合他们利益的便是道德,不符合他们利益的便不是道德,故而儒家最是虚伪。
“而公输氏的唯物之学是什么呢?是探究和总结天地自然的道理,冰雪就是冷的,火焰就是热的,此乃天地至理,不容任何人歪曲,也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而儒家的唯心之学呢?什么是道德,什么是礼义?这就没有准确答案了,因此每当儒家提出什么新的学说,就要各学派来辩经,赢的人才能成为大儒,他的学说才能被人认可。
“但公输的唯物学便不会这样,哪怕是个垂髫稚子,只要善于发现和总结,一样能发现天地至理,且让人无从反驳,获得大家的认可。
“故而这两篇理论虽然简单,似孩童所作一般,但大道至简,只要融会贯通,就能不断发现天地至理,积少成多,水滴石穿,终能得悟大道。”
汪大渊恍然大悟,又问道,“那公输氏为何又以算经为基?”
“因为算经天生便与唯物之学相辅相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鲁锦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茶碗,又往旁边放了另一个茶碗。
“这有一个茶碗,现在又有一个,一共是几个?这就是算数,一加一永远等于二,不可能会出现第二个结果,这与天地至理一样,同一样事物,不可能会出现两种答案,因此算数天生便适合用来表达各种物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照主公所说,岂不是只要务实求真,善于发现,再用方法论去验证,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天地至理,那公输的唯物之学便能不停的前进,乃至没有尽头?”汪大渊突然震惊道。
鲁锦点点头,“原则上来讲,是这样的,因此儒家会固步自封,而公输之学却能不停的前进,因为我们知道前面有路,且这条路几乎没有尽头,想要探索就只能不停的前进,历数千载,终有如今的成就。”
“而我儒门,还是只有四书五经.”汪大渊低声喃喃道,心中暗道,怪不得鲁锦看不上儒家。
接着他又看了看秘典的其他书籍,算经初略翻了一下,这种大食数字和符号用起来的确颇为方便,再看了竖式的例题,更觉得这种算数奇妙,用起来又快又方便,再往后看就比较难懂了,必须得有师傅教才能学会。
又看其他书籍,物理的前两篇还是比较容易理解的,物理第一篇‘物理小识’,主要介绍了一些基础的物理概念,比如冷热,高低海拔,时间快慢,距离长短,等等,物理的第一要素,就是给各种物理现象定一个量,就像重量,重量本没有标准,是人为定了权重,才有了衡量重量的标准。
第二篇是‘物态变化’,介绍了物体的三种相态,固态、液态、气态、至于其他的凝聚态物理,那对初学者来说还太高级了,难以理解,故而没有加进去。
汪大渊看了水的三种形态转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天上的云就是小水滴,水通过三种形态的转变,不停的在自然界循环,冰雪消融,汇聚江河,流入大海,蒸发成云,再遇冷变成雨落回大地,或者凝结成高山上的冰,等着来年再次消融。
汪大渊看完还感觉挺震撼的,向鲁锦请教道,“取海水煮盐便是用的液体蒸发之理,其中无法蒸发的盐便留了下来。”
“然也,那么根据这个理论,既然太阳照射也能将水晒干蒸发,就像晒衣服一般,那能不能改煮为晒,做晒盐法呢,如此一来岂不就能提高食盐产量,降低盐价,还能节省大量的柴薪,又能节省很多灶户劳力,提高生产力,造福苍生?”
汪大渊闻言顿时一愣,“原来主公说的提高生产力,造福苍生便是这个意思。”
“正是如此。”
接着汪大渊又看了声学和光学两篇,尤其是其中的光学,看着其中的示意图,镜面反射,漫反射,折射等理论,非常的感兴趣,又看用墨子的小孔成像证明光的直线传播,以及不同形状的透镜可以改变光路,甚至可以制成望远镜,更加震惊。
“主公,这望远镜是真的吗?几面透光的镜子组合在一起,就能将远处的景色拉近?”
“当然,这个我现在就有,可以给你看看。”
于是鲁锦便带着汪大渊去了城墙上,将自己那副75倍的单筒望远镜给他看,汪大渊从城头用望远镜看向城内,甚至可以直接看清二里外的院落中那人的面貌五官,接着又看向军营方向,士卒们操练的动作更是看的纤毫毕现。
汪大渊此时顿时被惊为天人,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千里眼!这简直就是千里眼啊!假天地之力,行鬼神之能,原来是这个意思,这望远镜果真有比肩鬼神之力也!”
鲁锦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既然对光学感兴趣,那今后更应多多学习,不求能学会制作望远镜,但起码要学会使用,此物于观星有大用,过洋牵星之术更是不能离了此物,而且在大洋中航行,有了这望远镜瞭望,也能更早的发现危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