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娃脸上浮现一抹茫然。

她是个没什么认知的乡下人，识字是有文化的亲戚教的。

伊娃看着林原，这是将她解救出疯马戏团的人。

“为什么要问我的故事？”

“没有波澜壮阔情节的，平平淡淡的人生，也叫故事？”

虽然伊娃不理解，但还是开始回忆过去。

“我是个乡下女孩，父母都是塞纳镇的农民，我们一家过着安宁幸福的生活，和邻居乡亲们的关系很和谐。”

“直到有一天，远在大洋彼岸的哈顿人，喊着要救我们于水火的口号，驾驶着四轮铁皮车，扛着枪炮，把我们赶出家乡。”

“我的家人们都死了。”

伊娃回想起今天的遭遇，眼神黯淡，脸上一片麻木。

“不止我一个女孩被骗到疯马戏团，塞纳镇许多无家可归的人，都只能选择那里。”

“不管是否自愿。”

去疯马戏团这样的妓院，竟然还有自愿的？

林原认真倾听着，心中不断思索。

“父母双亡，认知不够，对于战乱中走投无路的穷人来说，选择那种地方，或许是他们能找到的，吃饱饭的唯一路径了。”

“我没有资格嘲笑别人。”

林原忽然问道：

“伊娃，你还有别的亲人在世吗？”

伊娃拧着眉思考，过一会儿，她说道：

“我有个表哥，战争发生前，听说他去了附近城市的军队，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说着，她表情流露哀伤。

林原知道，战争爆发的时候，有的是人不想让自己的亲人上战场。

伊娃担心的，或许只是表哥已经死了而已。

林原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向伊娃介绍自己。

“我叫林原，是个战地记者，你也可以当我是和平主义爱好者。”

伊娃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战地记者。

尽管这个职业是林原随口编出来的。

“你没有带相机吗？”

林原回答：

“相机被我的同事抢走了，他大概在哈顿军营，写着一些美化哈顿的文章吧。”

林原摊摊手，手心里不知何时藏了一支笔，一个小型笔记本：

“我只能这样采访报道了。”

闻言，伊娃愤怒极了。

“哈顿烧毁我们的农田，屠戮我们的人，掠夺我们的粮食、土地、人口，把我们当牲畜一样对待。”

“这样的行径，居然有人美化？！”

林原点点头：

“是啊，毕竟有的人，天生缺少道德，就喜欢做些人神共愤的事。”

她简单拉出一个敌人，让伊娃的注意力转移到敌人那边，从而别对她作为一个记者，却没有相机的事耿耿于怀。

伊娃气得睡不着觉，此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林原想到明天还要见唐。

不知道一天过去，唐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

“如果能多影响几个塞纳年轻人，那我对他的工作就没白做。”

这么想着，林原对伊娃说：

“先睡觉吧，明天还有事要做。”

*

清晨，林原忽然惊醒。

脑子混沌一片，额头疼痛。

附近的村落传来枪炮声，还有呼救的声音。

林原缓了一下，才清醒过来。

“林，附近的村子正在被洗劫，我们也快撤离吧。”

伊娃早就被惊醒了，死死抱着被角缩在墙边。

林原摇摇头，贴着小屋墙壁隐藏自己，小心观察远处的场景。

远方山头，硝烟滚滚，稻田燃起大火。

林原皱起了眉。

按照她的习惯，肯定是要去打探一下的。

反正艺高人胆大，林原别说开潜行过去，就算光明走过去，被发现了也能全身而退。

就是救回来的女主有些麻烦。

“伊娃，我先带你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之后我会离开一段时间，你自己小心一点。”

林原收拾东西，把失去主人的小屋内，所有用得上的东西都拿上了。

打包好物件，林原推开小屋的门，却撞上几个拿枪的人。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这破败小屋里居然有人。

林原敏锐注意到，几个士兵的衣服和昨日见到的哈顿士兵不一样。

这几个士兵衣服上充满补丁，身形并不健硕，甚至可以说有些营养不良。

当然，最好辨认的，还是对方塞纳人的长相。

“我是塞纳人。”

林原火速开口，对面的士兵明显松一口气。

“我们是反抗军，女士，请您离开这里，很快哈顿人会过来与我们交战。”

伊娃急急忙忙从屋里出来，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反抗军？你们是哪里人？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为首士兵回答：

“我们来自小镇的护卫队，以及周边城市的军营。”

周边城市的军营，伊娃的表哥不是去了附近城市的军队吗？

林原对伊娃的心思心知肚明，立刻补充说：

“想找你的亲人，就把表哥名字说出来吧，说不定他们互相认识。”

伊娃忐忑不安地开口：

“我的表哥叫克里克，请问反抗军有这个人吗？”

几个士兵互相对视几眼，其中一个人站出来，点点头：

“我认识克里克，他两年前参军，如今为反叛军工作。”

“女士，如果您是他的亲人，我可以给他寄一封书信。”

伊娃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谢谢你们，这场战争，反抗军一定能取得胜利的。”

士兵们脸上笑了笑，眼底却流露出不自信与怀疑。

不过他们谁都没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每个人的眼里，除了自己，其他士兵都是一副自信的表情。

“承你吉言。”

说出克里克下落的士兵行了个军礼。

林原盯着这个军礼看了好几眼，忽然抬起手，有模有样地学了个军礼。

士兵们一愣，随后开朗大笑。

这下，他们眼底的阴霾散去了许多。

“走吧，等战争结束，我们再来找克里克。”

林原落下这句话，就带着伊娃走出了小屋，前往镇上。

路途遥远，牛车颠簸。

林原从打包的行李中取出一张面纱，交给伊娃。

伊娃接过来，老老实实戴上面纱，忍不住疑惑道：

“谢谢你，林原，只是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加入反抗军。”

“我的表哥在里面任职，如果我去投靠他，我们的安全都能得到保障。”

林原听见这句话，抬起视线：

“还没到时候。”

“反抗军保护不了塞纳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