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阳光明媚,但整间咖啡店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死意。
临桌是在赶作业的国中生,后桌的一男一女两个白领正抱着笔记本、疯狂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或许是身上的学生气还未完全散净,樊佳星的身上毫无“班味”,端着草莓奶昔坐在人群之中,他看起来和四周有些格格不入。
秉承着“剧情都喂到嘴边了,不能不过一下”的原则,他在主动联系过银手套纸条上写的那个号码后,最终还是循着指示来到了这家咖啡店。
他猜测,应该是有一个人要和他见面。至于要和他见面的这个人是谁,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悬坠在门口的蝴蝶风铃叮当作响,樊佳星循声抬头,看到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身影。
纯黑的长款风衣只比膝盖的位置稍高一点,同样颜色的直筒裤和马丁靴,从身体的轮廓来看,来人是一位身材相当高挑的女性。
女人低着头,戴着兜帽,暂且看不清面容。不过,她外露的纤细脖颈、和轮廓清晰的下颌都白到发亮。
景宿市比她打扮奇怪的人遍地都是。
只是一身漆黑,戴个兜帽的话,女人这一身行头放到大街上,不能说是显眼,只能说是平平无奇到会让人转头就立刻忘记。
和咖啡店里的其他人一样,樊佳星只是随意扫视一眼就将目光从女人身上移开。
就在他漫无目的地咬着吸管,试图从杯子底部吸入会爆浆的脆啵啵时,黑衣女人却忽然拉过椅子,直接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
樊佳星眸色微滞,虽然面上并未展露出太多错愕,实际上他已经惊讶到没有咀嚼,就将含在嘴里的脆啵啵全部咽下。
女人将兜帽扯下,一头犹如用黄金丝线编织而成的耀眼金发顺滑落下。柔亮的前方成三七分布,白皙的额头半露,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宝石般的灰绿色眼睛沉寂着,神秘与冷酷同时凝滞其中。
如果说“美丽”本身是一种主观感受,那么女人的美就是一种客观事实。
她没有急着和樊佳星说话,而是先叫住路过的服务生,不知道同对方耳语了些什么。
樊佳星还在等提示,结果脑子里的系统却像是死掉了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应该啊?他想。
倒不是他自作多情,按照眼前女人的颜值水平来看,她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路人甲。
“你升职了。”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女人主动开口,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都是冷冰冰的,“做得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樊佳星感觉,女人眸中的冷漠似乎在某一瞬间变淡了许多。
莫非她其实对我……不,对“玩家”很熟悉?
“我会继续密切关注黎火,为组织寻找有益的情报。”
在主动联系过上线后,他就一直有暗中做功课,虽然在做卧底这方面是第一次,不过至少不会因为怯场而胡言乱语。
“嗯。”女人轻着点了下头,“行动的时候,注意安全。”
闻言不禁无意识做出吞咽的动作,樊佳星现在可以肯定,面前的女人并不是对“玩家”熟悉,而是对他——这个叫做樊佳星的穿越者,十分熟悉。
心中疑问太多,却完全无处问询,樊佳星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波澜,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对方交流情报。
当然,有关于黎火,他说的尽是些不痛不痒、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
不一会儿,刚刚被女人叫住的服务生端着一碟蓝莓提拉米苏走来。
“记得联系。”将兜帽戴回头上,女人站起的动作不带一丝一毫拖泥带水。
“还有。”在离开前垂目瞥了眼樊佳星手中的草莓奶昔,她的声音依旧是不冷不淡的,“早上少吃凉的。”
凝望着女人离开的背影,樊佳星久久不能从乱成一团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拿起餐刀将蓝莓提拉米苏切开,发现这一次里面并没有再装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不敢相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居然会有人知道他喜欢吃蓝莓味的提拉米苏。
舀起一大勺奶油含入口中,甜蜜自舌尖蔓延口腔,樊佳星的脑袋一时间有些乱糟糟的。
人造水晶材质的蝴蝶风铃再一次响起,这次走进来的是他还算熟悉的人。
银发灰瞳,五官精致漂亮,解霜雨雏月依旧是一袭男装,脸上也依旧没有任何能与“喜悦”搭边的颜色。
同样都是少言寡语,冷冰冰的类型,不过和刚刚同他接头的那个金发女人相比,解霜雨雏月的身上还要更多一份厌世和对存在本身的狂热。
樊佳星是没打算和她打招呼的,只是谁能想到,偏偏他刚一抬头,就正正好好同她视线交叠。对视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解霜雨雏月气势汹汹朝他走来,她没有低头,只是目光下移,颇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指了指桌上的点心,樊佳星脸上的微笑无懈可击:“我在吃早饭啊,解霜雨小姐。”
“在最忙碌的周一早上,来距离员工宿舍要乘车至少一个小时的地方吃早餐?需要我提醒你吗,顾问秘书先生,你可能要迟到了。”
这好像是认识这么久以来,解霜雨雏月头一回一口气和他说这么多话——在盯着银发少女那两瓣不停上下碰撞的嘴唇时,樊佳星非常不合时宜地如此想到。
不过很快,在被对方发觉他的注视前,他就已经将眼光移开。
樊佳星只晓得这位新任执行官小姐个性刻板执拗,倒没料到她还有这般咄咄逼人的一面。
“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樊佳星努力保持微笑,“说起来,为什么解霜雨小姐也会来这家店呢?离公司很远吧?这是你刚才说过的呢。”
很显然他的反问并未对解霜雨雏月造成任何伤害,她面无表情道:“我的私宅在这附近。”
樊佳星拿勺子的手不免抖了一下。
“我会上报冬先生的。”
走去前台拿提前订好的咖啡,解霜雨雏月再次望向樊佳星时,眸中锐意只增不减,“有关你个人的奇怪行径——”
不是,怎么连这个都要上报Boss啊!
樊佳星大惊。你是小学生吗?!
“这种小事就没必要叨扰Boss了吧?”皮笑肉不笑地弯弯唇角,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足够自然。
解霜雨雏月目无斜视,“你心虚了。”
“……”樊佳星这回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见他不语,也不再多费口舌,解霜雨雏月冷哼一声,拎着咖啡径直从店内走出。
风铃轻晃,最终还是恢复平静。
给林田佑君发了条消息,要他开车过来接人,樊佳星单手揉按太阳穴,一时间头疼得厉害。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想办法让解霜雨小姐不要去“告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