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非必要的话,樊佳星向来不会轻易使用【荼蘼狂犬】。一是他只有两个小时的使用时长,一旦用了就没有了,二是自从清岚确上次同他讲过解霜雨雏月的状态有些不对,他便没什么底气再去同对方见面。
而现在,在经历过前天同智安河的争斗之后,他的【荼蘼狂犬】使用时长已经告急,急需尽快补充。
其实如果直接放弃这个道路的话也没有什么,可是事情总是赶得很巧。比如今天,本该是清岚确代表黎火来同他碰面,可是真正来到此处的人却是解霜雨雏月。
这家咖啡店位于商场内部,外面一整圈都被透明的玻璃环绕,因为正处一层,坐在临近边缘的地方,可以透过窗子清楚看见外面的雪景。
现在正值下午五点,不过外面的天已经黑到混沌一片。
路灯还没有开启,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花接收到来自商场上方霓虹灯的照耀,多了些彩虹般的光泽。
樊佳星举起杯子轻饮盛在其中的热液,他点的是加了奶油的热可可,流入胃袋时既温暖又甜蜜。
他在等待清岚确,可真正走来同他碰面的,却是另一个人。
与记忆中的模样并无差别,解霜雨雏月依旧倔强地披散着她那头长度快要到腰的银发,她解下围巾又脱掉大衣,穿在里面的是一件纯黑色的高领毛衣和熨烫规整的阔腿裤。
也许算不上男装,不过,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中性打扮。
自从擅作主张封锁掉她对自己的恋爱情绪后,这还是樊佳星第一次同解霜雨雏月在现实里见面。
在这之前的联系全靠电话,除了童枝若会觉得奇怪以外,他们两个似乎都适应了这种明显同记忆中场景有所异常的交往模式。
“晚上好,雏月……”
“她出差了。”
大约是看出了樊佳星的局促,还不等他抬手打完招呼,解霜雨雏月在坐下后就开门见山来了这么一句。
闻言稍稍一怔,樊佳星快速思索了几秒,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她”是指清岚确。
他其实有些不确定,当下的这一幕是不是清岚确故意为之。
抬目便瞥见解霜雨雏月正在皱眉,樊佳星意识到他此刻的反应实在太过不自然。想着事已至此,他立刻沉下心来,将注意力转移到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上,同她简洁且轻缓地讲起了近日里在神眷协会的状况。
边讲着,边不忘去观察对方的表情,樊佳星能够明显感觉出,解霜雨雏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说她曾经看向他时,那双灰眸中总会燃起让他浑身仿若受到炙烤的炽热,那么现在,解霜雨雏月的神情则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是多了些许疏离与冷漠。
明明她现在对我的好感度还是100,可是望向我的眼神却仿佛像在看一个除了有利益纠葛以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不,不,樊佳星,你不能这样想!
从未想过会对曾经的决定产生动摇,樊佳星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这样做都是为了不介入这些女主角们的人生,是给了她们对未来的更好选择的机会。
想至此处稍微心安了几分,樊佳星的心跳终于回归安宁,他的陈述也逐渐到了尾声。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他说,“本部那边,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说完以后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受,樊佳星向后倾身,依靠在了柔软的椅背上。
他在等待解霜雨雏月的答复,却不知道,其实在他说话的时候,她也在默默观察着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解霜雨雏月想,明明之前只通过电话沟通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当这个人真真正正坐在眼前时,她的心里却莫名涌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还记得,那一日清岚确在问她话时的奇怪态度,她也记得,当她在谈及樊佳星时表现得过于冷淡时,童枝若朝她投以了怎样惊惶的眼神。
也许我与他应该是更好的关系吗?
解霜雨雏月的记忆没有任何问题,她清楚记得与樊佳星从相识到熟悉的每一个细节,他记得她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想到他们曾经拥抱,也有过比拥抱更加亲密的肢体接触……可是这些又能证明什么呢?
她对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让人惶恐,或许又带着些甜蜜的奇妙感情。
“雏月?”
直到一声轻唤入耳,解霜雨雏月才意识到她刚刚居然愣住了。
立刻切换回一如刚才的沉稳表情,她将黎火对樊佳星的指示尽数道出。
“还是,主要以监视为主是吧?”
并未从她刚刚的愣神中察觉出什么不对,樊佳星全当这也是情感封锁后的转变的一部分,他相当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又是简单的几轮有关工作上的问询,两个人的交谈很快结束。
解霜雨雏月先行一步离开,樊佳星深呼口气如憋了的气球般瘫倒在座位上。
然后,他就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忘记复制【荼蘼狂犬】了!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给解霜雨雏月发条消息让她回来,樊佳星将手机打开又关上,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算了,本来也不常用,还是不要总是打扰她比较好吧。
……
次日。
智安河已死,名为“甘梦之眼”的新兴组织也借着神眷协会之口在景宿拥有了姓名。
不过,不知是这个组织太过神秘,实在鲜有人知,还是近日里出现在城市里的遗弃者开始莫名其妙增多,很快,就没什么人顾得上有关该组织的事了。
这对于樊佳星来说,倒是件好事。
因为使徒们大量外派,很大一部分技术人员也被移去了审讯部进行工作,神眷协会的本部暂时较为空虚,时隔多日,他终于有了能够执行卡伦·勒文斯坦交待给他的任务。
今夜未有下雪,不过夜色却格外暗沉,空气中沉淀着过于干燥的冷意,是个动手的好日子。
脱下神眷协会那身在黑夜里过于显眼的制服,樊佳星换上一身黑衣,他没有蒙面,不过戴在脸上的机械夜行镜,也差不多足够遮挡住他的大半片面孔。
有这几日的卧底经历,早就对神眷协会本部大厦的布局了如指掌。樊佳星将卡伦给他U盘插入左臂上的便携式计算机上,一边前行,一边编程破译,消除了路线上所有监控摄像头里有关他的痕迹。
看守的人不多,只有几个固定的位置才有执勤的使徒,他从备用通道下楼,很快到达地下。
距离实验室的位置已经很近,樊佳星准备继续潜行,一抬头,却在前面差不多五米左右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和现在的他一样可疑的人形。
此人个头不高,体型匀称,因为她穿着的是较为修身的潜入服,看身体曲线的话,可以确认是个姑娘。
樊佳星还在思考对方是谁,许久未发声的系统则突兀地在脑子里振看一下。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有关将离夜的基础资料。
眉尖微挑,樊佳星的表情一时间有些一言难尽。
他也许早该想到的,这么一个好日子,肯定不会只有他一个卧底外出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