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挂于天空的太阳比正午时还要更加火热，街道上的积雪在清早天还未亮时就已经被清扫干净，唯独铺满房顶的雪块仍旧平整，并在阳光下散发出星点般的光泽。

与将离夜预想中的不同，樊佳星没有拉着她去什么更适宜约会的家庭餐厅，而是选了一个开在居民小区楼下的拉面馆。

外面没有招牌，只是在门上的空处用喷枪歪歪扭扭喷了几个大字。

店面也不大，零散摆着三个方桌和几只没有椅背的矮凳，墙上就贴着菜单，临近前台的位置搭有一个简易的小料台和一个红色的冷饮冰箱。

虽说简陋倒也整洁，当然，最佳分的一点是，只要一进入这里，就能嗅到一股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的骨汤香味。

“小夜想吃什么？”

在点餐时记得询问将离夜的想法，樊佳星一边用面店自备的纸巾擦拭桌面，一边不时瞥向贴在对面墙上的巨幅菜单。

“一碗拉面，少葱花，多牛肉。”

为躲避神眷协会的通缉，所以即使已经离开了本部，将离夜也仍然没有变回她自己的面孔。抬手招呼一声正在忙碌的老板，她简单整理了下裙摆后在桌前坐了下来。

“我和这位姑娘一样，不过我的要多加一些葱花——”

点完菜后就将目光重新移至将离夜身上，樊佳星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冷饮柜，“小夜想喝什么吗？”

“和你一样。”将离夜弯眸轻笑，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些倦怠的味道。

明明是面对着一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不过樊佳星还是能从将离夜的眼神中清晰辨别出她的身份。

将离夜的眼神与解霜雨雏月有些相近，但是不同的是，解霜雨雏月总会毫不掩饰地疏散着她心中对于这个世界的、与生俱来的敌意，可将离夜却不会。

他看得出她其实并不完全爱着当下的生活，或是对此时的处境完全满意，但她却总是隐忍着，压抑着。就好像这份埋怨是天大的罪责一般，将离夜似乎总在强迫着她自己去爱，去信任着这个世界。

嗯，没关系，现在读不懂的话，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慢慢了解她。

从冷饮柜里拿了两罐草莓果汁，樊佳星很贴心地为她扯下拉环。

拉面上的很快，多加的牛肉是分装的，所以送上来的一共是两碗拉面，和两碟牛肉。

骨汤鲜美，面条也极为筋道，入口爽滑。搭配着新鲜的牛肉片，一口吞下，既温暖又美味。

简单尝了一口，将离夜拿过放在一旁的辣椒油，在她的那份里一连加了好几勺。

抬目瞥见樊佳星正在往他的碗里倒醋，将离夜习惯性记下了他的喜好，却不知其实樊佳星也正默默用眼睛收录下有关于她的一切。

“虽然偏僻，不过这家店的味道倒是意外很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寻到这么个‘宝藏地’的？”

先前的品尝环节已经结束，虽说按照上流社会的礼仪要讲究一个“食不言”，不过将离夜还是觉得只是两个人普通吃饭的话并没有必要在意这些。

职业属性，使得她总会想要在人际交往中占据主动，因此便寻找话题切入点，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觉得喜欢就好。”

用勺子舀起热汤喝下，樊佳星笑容温和，“你还记得我们和裕小姐第一次执行完任务后，要去一起吃饭吗？”

“所以这就是上回我离开后，你和裕前辈一起去的店？”

“当然不是。”樊佳星颇有几分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这个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店，至今为止只带你一个人来过的。”

“那你刚刚……”明明擅长揣度人心，可在此刻却看不懂他是何想法，将离夜一时有些愣住。

看出了她的困扰，樊佳星很快做出解释，“因为上一次没能一起吃饭很可惜啊。不过没关系，现在已经补上了。”

啪。

那是除了将离夜自己以外，谁也听不到的、一直以来紧绷着的心弦断开的声音。

这个人是……对我有那方面好感的吗？

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因此在意识到有这种可能以后，将离夜先是感到局促，随后在想通些什么后，又产生了点不一样的想法。

如果好奇的话，那不如直接来试试吧。

【将离夜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18】

【将离夜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19】

【将离夜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4】

……

好感度提示在脑中嘀嘀嘀响个不停，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在面对清岚确的时候，樊佳星难免倒吸口气，跟着紧张了起来。

【将离夜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20】

好在，那个使人心情如过山车般上下起伏个不停的数字最终还是回归到了原初的模样。

还好，还好。

紧抿着的嘴唇逐渐放松，为了避免被对方察觉出不对，樊佳星立刻埋头大口吃起了面条。

在他所没有看到的地方，将离夜如狐狸般半阖着眼，弯起的唇角沾染了些许狡黠的笑意。

她看得出来，她的确是在他的心里有着相当程度的重量。

这样的话就全部都明白了！

将离夜想，明明没有认识多久，且立场并不全然相同，可樊佳星却仍然愿意共享资源，甚至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助她……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意着她啊。

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决定要游离在人群之外的，将离夜的心里只有北境野犬与那位大人，这两个就几乎占据了她内心的全部，甚至于连她自己的位置都没有。

生命的意义就是舍弃所有个人的一切，然后去做正义的、对大多数人都有益的事。

她不会去爱上任何人，因为这会让“大多数人”这个标准在她心里发生变化。

个人的爱意只会限制住行为，在她决定加入北境野犬时，那位大人是这样告诉她的。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你喜欢我吗，樊？”

“嗯……唉？！”

意料之外的问题出现了，樊佳星猛然抬头，在对上将离夜温柔笑着的眼眸时，他不由愣在原处。

他知道最好的回答是什么，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不要说谎。

“是的，我喜欢你。”

他说，语气既诚恳又认真，“不过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和你呆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小夜，我希望可以和你建立比现在还要更加亲密的关系。”

樊佳星的回答并没有让将离夜感到任何失落，反而让她年复一年已成坚冰的心海开始缓慢消融。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温暖滋味让她浑身上下都变得软绵绵，甚至是轻飘飘的。

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过类似的感受了。

“小夜，在想什么呢？”

注意到她在走神，樊佳星皱起眉，眸中多了几分关切，“如果有什么困扰的话，我可以协助你解决的。你看，就像那个发卡一样，我都会帮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