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九月二十,少年北行。
此次出行,途经山东,河南等地,有些出奇的是,线路乃是从应天出发,走扬州,淮安,再进入山东地界,而非经过朱元璋的老家凤阳。
在洪武年间,两京之间的直线距离虽然只有一千多公里,但当时的官路却没有太多选择,即使是相对最短的路程,少说也有两千公里。
马车出行,这两千多公里的路起码要走上个把月。
一个半日后,九月二十一日下午,北行队伍抵达扬州府。
“大人,已达扬州府,可要在此休息片刻?”
马车外,正在闭目养神的孔捷听到外面传来的问候声,从假寐中醒来。
一路上,孔捷在这马车内坐的是跌宕起伏,每每即将睡着都会被晃醒,有一种坐老式绿皮火车的感觉,晃的孔捷有些头皮发麻。
这一次北行,孔捷可是深深切切的理解了“舟车劳顿”这个词。
孔捷也是并没有让侍卫多等,沉声道:“按原定安排来吧。”
“是!”
所谓樱花三月下扬州,可现在是九月,就不下了。
孔捷琢磨着,从应天到扬州用了一个半日,还是在日夜兼程的情况下,那到北平,怕是要很久很久。
按原定的安排,队伍要在晚间继续走夜路,所以现在整个北行队伍在一个名为“新扬驿”的驿站休息片刻,顺便吃饭、更换车夫等。
孔捷岂能错过这样一个大好的休息时间?在马车安顿后,孔捷身为此次出行队伍的“最高长官”,带领着大部队一起进入到驿站内。
新扬驿乃是官家驿站,从布局上来看,甚至要比凉国公府要大个好几倍。
据驿站的杂役介绍,新扬驿除了厅房,马棚,食堂等基础的驿站需求,更设有驻节堂用于扬州府内府官迎接各方使节。
驿站西北处,有一座尖塔状的阁楼,名为扬水阁,阁楼的旁边,是一座供客人用餐的层小酒楼,看着似乎不大。
孔捷在驿站正厅内等待时,不由得感觉到有些反常,按道理讲,这般规模的驿站应该都有驿丞。
虽然没有提前告知,但按道理来说,队伍到达驿站后,首先便出示了文书,驿丞也应该出来接见一番。
对此,驿站内的伙计给出的答复是:驿丞今天休沐!
孔捷不知为何时间如此凑巧,驿丞偏偏在今天休沐。
但是!作为官家驿站,根本不可能仅仅设有一位驿丞!
有古怪!
孔捷见迟迟没有人来通知北行队伍,再加上自己的猜测,意识到了此地不宜久留。
孔捷刚欲起身招呼大部队撤出驿站,就见到一个身材微胖,穿着一身灰色布衣的男人从后堂快步的走了出来,长满胡子的脸上挤出了大大的笑意。
男人见到孔捷一行人也是一边抱拳行礼,一边不断说道:“抱歉抱歉,各位大人,小人是这新扬驿的驿丞徐辉,刚刚在处理一些驿站事宜,未能迎接各位大人,还望海涵。”
伸手不打笑脸人,刚刚肚子里还有些怨气的众人情绪也稍有缓和。
孔捷也是微微一笑,坐在座位上没有说话。
而后,这位名叫徐辉的驿丞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眼见无果,他立马搓了搓手,又摆出了一副笑脸,问道:
“小人眼拙,不知孔捷孔大人是哪位?”
冲我来的?孔捷在心里思索着,文书自己也看过,可上面并未提及此次北行的任何人员。
难道是自己太过出名?
“还是不对劲,刚才的那名伙计明明告诉自己驿丞休沐,此时此刻又碰巧出现了这么一位。”
孔捷留了个心眼,一名官员刚要开口回答,却被孔捷抢先:“孔捷孔大人自然是不会和我们一起在这小破驿站内用餐。”
“路过扬州城时便脱离我们而去,自己到扬州城内寻快活去了。”
接着,孔捷立马向刚刚那位即将开口的官员一个眼神,而后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谁让他官大呢,对吧王大人。”
被称作王大人的那名官员也是心领神会,立马附和起来:“啊对对对!”
驿丞徐辉听后,也是嘿嘿一笑,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道:“众位大人想必是车马劳顿,还没用餐吧?驿站内有个小酒楼,小人已经吩咐下去,给大人准备了一些酒菜,还请跟我来。”
此话一出,孔捷立马心知肚明,眼前这位驿丞,极有可能是被人假扮的!
虽然从外形上来看,除了一脸的胡子外,这位驿丞徐辉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但,说话的习惯却十分奇怪,驿丞虽然官职不大,但总不至于会说出“小人”而非“下官”这样的自称。
此刻徐辉的举动无疑是想请君入瓮,至于后面有什么安排,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却不是孔捷犹豫的时候,他立即还以笑脸,也伸出手,点了点头:“还请徐大人带我们前去。”
“不敢当,不敢当,各位大人可要跟紧了。”
。。。
扬州府,白莲教分坛
昏暗的地坛上,一座巨大的八臂金刚石像巍然耸立,金刚的双眼怒目而视,张开嘴巴露出四颗尖利的獠牙,它的八只手臂从身体两侧伸展开来,每一双手的上面都紧紧的握着一把金刚杵。
石像的脚下,一个身着白袍的人影盘坐在地坛中央,她修长的睫毛上方,额头处印着一个诡异的血色莲花,她双眼紧闭,在石像面前低声吟唱着。
一缕微光透过石像的双眼反射到了地上,细细看去,以人影为中心,地坛之上的纹路错综复杂,却相互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莲花。
黑暗中,一个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时而空旷,时而清晰:
“禀坛主,总坛那边传来消息,让您务必配合,北行队伍中除一人外不必留下活口。”
地毯之内的人听后,没有丝毫表情与动作,只是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知道了。”
随后,一张画像自光影中慢慢飘落,直到停在了光影之下的人影前。
旋即,被称作坛主的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神暗淡无光,略显空洞。
仅仅一眼,画像上那人的相貌便已被她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她轻轻一挥手,画像慢慢飘起。
在光影中,画像缓缓漂浮到上空,又慢慢消散成了碎片,最后四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