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恶人终有恶报。
但从事实看来却是并非如此。
在权力面前,文人百姓的口诛笔伐不过是个笑话。
纵使秦王朱樉被弹劾返京又如何?
纵使罪行引得朱元璋大怒又如何?
尽管孔捷清楚的知晓秦王朱樉在历史上最后的结局,但此时此刻,他却想不出来任何话语安慰或者反驳对方。
在现在这个时代,权力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连身为皇帝的朱元璋自己的手上都不知沾满了多少无辜的鲜血。
无论是现在或是以后,本就不是人人生而平等的。
孔捷站起了身子,右手放在门上,声音低沉的说道:
“我理解你。”
屋内传出了质疑的声音:“你理解我?你凭什理解我?你甚至连孩子都没有,你怎么理解我?”
凭什么?
孔捷回想起此前的种种过往,包括就在刚刚在自己面前亲眼目睹的,一条年轻的生命逝去。
“凭我亲眼见到过许多生命的逝去,和绝望。”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之前是一名医者。”
“我见过太多太多的生命在我眼前逝去,也见到过太多太多人在得知自己的亲人逝去生命的那种绝望。”
“身为医者,没能成功挽回的任何一条生命都是我人生当中的遗憾。”
“我们总会告诉他们的亲人,要坚强的活下去,要对生活充满希望。。。”
“我曾抢救过一名患者,应该和你年龄差不多,他也是一名父亲,也是家里的顶梁柱。”
“但不幸的是,辛苦了一辈子的他,却因为一场意外,逝去了生命。”
“他走的那一刻,他的妻子几近失控,拿起刀子就要刺向身为医者的我们。”
“从那一刻起,我除了感到害怕,还感到一丝的愧疚,但在那之后,我并没有责怪或是怨恨那个女人。”
“家里的天突然塌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告诉她积极面对生活,将孩子抚养长大。”
“在男人逝去生命的三天后,这个男人的妻子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带着年仅三岁的女儿,毅然决然的跳入了汹涌的江水中。”
“就这样两条鲜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波涛中。”
“所以我能理解你,理解失去最重要的人是怎样程度的绝望。”
“而就在刚刚,也是一个年轻又鲜活的生命,怀着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在告诉完我这个客栈的位置后,在我的眼中悄然逝去了。”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我都不会同情那个女人。”
“但,对于你的孩子,那个年仅三岁的孩子,还有与郡主一般大,还没有经历过完整的人生的这些孩子,真的不公平!”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权力代表了一切,我也确实没有能力惩罚站在权力制高点之上的他们。”
“我现在所做的,也不过是想给普通人一个可以赢得公平的机会。”
“我原本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
“但后来,我发现也有人正在为了普通百姓的未来呕心沥血,我才找到自己现存的意义。”
“终有一天,平民百姓也好,王公贵族也罢,他们都会为了自己所做出的一切恶事付出代价。”
生命会逝去,亦会绽放出新的花朵。
“所以,请给年轻的生命一个成长的机会。”
“你现在就可以挟持我逃出扬州城,我身上有太子所赐的金牌,即使是朱明勇,也拦不得。”
。。。
客栈外,朱明勇的双眼正死死的盯着二楼的窗户处,紧绷的神情代表了他此刻的感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每当他想要有所行动,就会想起孔捷刚刚那坚定的目光。
此时此刻的他,只有相信孔捷。
忧心之际,朱明勇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心中喃喃道:
“孔大人啊,本官可是把整个身家性命全都交到你手上了,郡主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周围的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静静的等待着这场行动的结果。
忽然间,二楼上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女性叫喊,朱明勇听到后,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心情瞬间被打破,直接带着一队人马冲进了客栈内。
“咣”的一声,在朱明勇刚刚进入客栈时,又听到了楼上传来了强烈的撞击声。
不要啊,千万不要!
当朱明勇冲到二楼时的那一刻,却看到走廊的地板上渗出的一滩鲜血,以及走廊深处透出的些许光亮。
“完了!”
此刻他的内心早已万念俱灰,一整个人险些倒在楼梯上,幸亏后面的士兵伸出手搀扶了一把,这才稳住身子。
而后朱明勇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直冲冲的跑到了走廊深处,而后呼哧带喘的缓缓将头伸到了房间内。
下一秒,他的瞳孔放大,充满了震惊:
昏暗的房间内,靠着窗口处一名黑衣男子瘫坐在墙边,他双手摊开,似乎是晕厥了过去。
在男人身旁,身着黑色锦服的孔捷跪在一旁,口中正不断的叫喊着什么,顺着下方看去,孔捷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呈交叉状正死死的按在男人的腹部。
而双手之上,则是一把直立着的黑柄刀刃!
与此同时,墙边的角落内,同样是一名身着黑衣的少女正不断的哭泣着,双手将男人的身体捧在怀中,表情甚是悲伤。
在她旁边,还有散落的绳索以及一些凌乱的吃食。
随着一众士兵快步跑到朱明勇身旁,他才缓过神来,听到了孔捷的声音:
“操了,挺住挺住你听到没!千万别睡,千万别睡!我这就下去叫人救你!”
一旁的少女则是梨花带雨似的哭喊着,嘴里不停的说着:
“苗叔叔对不起,求求你不要睡,呜呜呜呜呜!”
虽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朱明勇却也意识到现在情况的严重性,赶忙挥挥手,焦急的说道:
“快,快去帮忙!”
“是。”
两名士兵快步走到男人身前单膝跪地,等待着孔捷的指示。
此时孔捷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汗珠,见有人来帮忙,立马喊道:
“快,我现在正在按着伤口,他已经昏厥过去了,快帮他做心率复苏!”
士兵有些不解,互相打量了一下,显然二人并不知道所谓的心率复苏为何物。
“靠!你们来按着,我来做!”
话罢,两名士兵合力按压住男人的伤口,而孔捷则是向前挪动了一下身子,开始为男子做起心率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