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乾清宫
“陛下,凉国公已按旨归还西七卫各部兵权。”
“凉国公返京时,似乎在西安府略有停留。”
侍卫禀告完后,跪在地上,见迟迟没有得到朱元璋的回应,缓缓抬起头,悻悻的屏住呼吸,看了一眼朱元璋。
夕阳西下,灰白的宫墙上印上淡金色的余晖,一身红衣的朱元璋闭着眼睛,一副慵懒的姿态瘫坐在龙椅上,享受着着乾清宫殿前轻拂面庞的徐徐秋风。
一旁老太监见状,朝着刚刚禀告的侍卫摆摆手,示意他退到一旁,而后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朱元璋的身旁,轻声道:
“陛下,小心着凉。。”
朱元璋没有睁眼,把手轻轻的搭在了龙椅的一旁,两个手指轻轻的敲打着:
“黄总管,你侍奉在咱身旁,有几个年头了?”
“回陛下,老奴笨拙,已经记不清多少个年头了,但寻思着怎么也有十多个年头了。”
黄总管微微扬起嘴角,轻俯身子,回答道。
在朱元璋身旁侍奉多年,一路走到太监总管这个职位,黄总管又岂会不知自己到底在朱元璋身旁侍奉了多少年?
不知者无罪。
那一年,是洪武十三年,也是这位明朝开国皇帝尽显杀戮的开端。
至于那一年所发生的事,在这宫墙之内,甚至在这应天府中,都是禁忌之谈。
黄总管知道,但又不敢知道。
朱元璋抬起右臂,黄总管也是赶忙走上前,双手直直的举起,将朱元璋的右臂搭在手掌上,而后皱起眉头,向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
小太监心领神会,迈着轻快的小碎步,移步到龙椅的另一侧,学着黄总管的模样,将双手摊开,举到了同样的高度。
“你看,连这小狗崽子都能知道咱的心思,而这些跟着咱打天下多年的公侯,却一直在打咱的脸啊!”
“咱最不想看到什么,他们就越喜欢干这样的事!”
“咱还以为,他们最起码能守着点人臣之礼!”
朱元璋怒了,刚刚侍卫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见,而是在琢磨着,蓝玉返京后,要给他定一个什么样的罪责。
虽然蓝玉有着十分合理的解释,没收到圣旨,不交兵权,这是规矩,也是理所应当。
可他朱元璋会信吗?
对于蓝玉,朱元璋碍于朱标的面子,基本上是能忍则忍,最严重的一次,也仅仅只是罢去他的官职。
朝中人人皆知,即便蓝玉犯下了再大的过错,朱元璋不会杀蓝玉,因为朱元璋要用他。
用他,自然就不会杀他。
可他们错了。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一直延续到洪武二十三年的李善长案。
朱元璋有太多理由,不,应该说是有太多铁证,可以置蓝玉于死地。
而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狂容忍让,换来的却是蓝玉的如此做派,罔顾朝廷法度,挑衅朱元璋的威严!
朱元璋伸手拿起一柄青绿色的玉如意,眼睛微微眯起,眸中透出一丝冷清:
“太子的身体如何了?可曾见好?”
黄总管听后,不假思索的弯腰回答道:
“回陛下,老奴刚刚去探望太子,太子殿下还是如往常一样,有些咳症,未曾看出有其他病症。”
朱元璋点了点头,将右手的玉如意来回拍打在左手上,目光中涌现出杀意:
是时候,该清算旧账了。
。。。
西安府
“军师,咱来这西安府,可是有些许不妥啊。”
蓝玉知道,秦王返京未归,西安府的兵权暂时由宋国公冯胜掌管。
此时自己虽然已将兵权尽数交还于西七卫诸位将领,但在外私自进入府地,会见宋国公冯胜,可是为臣之大忌。
“我知道你在担忧着什么,不过你以为,就算你以最快的速度返京,他朱重八就不会治你得罪了?”
蓝玉漠然,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一层。
“能拖就拖,一旦你返回应天,那就如同待宰的羔羊,若要算起你以前的那些旧账,只怕你全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等着吧,不出几日,他朱重八就会求着你办事,你自然也就多了一道保命符。”
“而这道保命符,将是你乘龙的新起点!”
。。。
北平城
“老和尚,我要走了,你会想念我的,对么?”
“出家之人讲究四大皆空,所以老衲生平从不想任何人,任何事。”
“吹牛。”
朱棣走后,孔捷也是索性直接坐在了姚广孝旁边,聊起了闲话。
堂堂黑衣宰相姚广孝,若是真的四大皆空,又怎会一手策划了靖难之役?
所以他一定是会想念自己的,孔捷自顾自的安慰道。
说起来,若不是姚广孝那日传授自己衍星之术,自己也不会轻易的想到关于之前的北元细作案的相关线索。
历史上,对姚广孝的评价褒贬不一。
“臣知天道,何论民心?”
是姚广孝所说的话。
在真正接触姚广孝本人之前,孔捷都是表示一个静观的态度。
多日的相处后,他发现老和尚姚广孝这个人还真不错。
与孔捷谈古论今,奇闻异事时,孔捷每每用这个时代的见识回答姚广孝,都会被反驳的体无完肤。
但当孔捷向他展示出超脱于这个世纪之外的超然眼光,老和尚总会笑着来那么一句:
“老衲受教了。”
姚广孝的态度,真正的诠释了什么叫:
真正的大师永远都会怀着一颗学徒的心。
孔捷对此也是深感惭愧,他只是带着这个世界发展的答案,来体验这个世界。
若是没有这个金手指,想必自己很快就要死在蓝玉案中了。
“我一直想问,如果我明日就要启程,是不是我今天就能出师。”
“这可是你说的奥,出家人不打诳语。”
姚广孝听后,笑了笑,他低下头,从黑色的袖袍中拿出一件佛珠手串。
手串由黑色的檀木佛珠穿制而成,佛珠表面光滑,没有纹路,细细看去,每颗佛珠之间,都是用褐色的小方块连接而成,方块上面则是有许许多多不规则的纹路,且每个连接处的纹路都大不相同。
“这是。。。临行前的饯别礼?”
孔捷痴痴的盯着手串许久,开口问道。
“你说是,那便是。”
“若是不喜,可随手找一身怀福运之人,赠予之。”
孔捷一把拿过手串,轻轻吹了吹,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就这做工,放在现代,也至少是个九九成的稀罕物!
“要,自然要,这手串可有名字?”
姚广孝微微一笑,淡淡道:
“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