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走了，但是曹权这一次却没办法再像以往一样，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妻儿？

凶杀？

那个黄毛？

臧发财这是疯了吧？

曹权嘴巴干的厉害，甚至一度觉得舌头都有点转不动了。

一整天的时间，不管是做治疗，还是检查患者，曹权总是投入不了，心里一直慌慌的。

甚至于到了下午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的，抬头往办公室的门口，或者是楼梯口的位置看。

看什么？

或许只有他知道。

但好在，提心吊胆的一整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就结束了？

不。

想到臧发财的情况，曹权不觉得他会在大白天找上自己，尤其还是在医院人这么多的地方来找自己。

如果真要找自己......诊所是个好地方。

那他知道师父诊所的位置吗？

不敢赌啊。

曹权心中慌得不行。

等到下班的时间一到，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诊所。

即便是天黑了，诊所的门被锁上了，曹权还是紧张。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诊所门口。

只要外面有声音传来，曹权就会紧张的站起来。

但是面对一个精神病，他真的没办法保持镇静。

而此时的臧发财在哪？

胆大包天的他，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前天观察裁缝铺的位置。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看裁缝铺，而是眼睛死死的盯着旁边的小卖铺。

“老黄，还熬着啊？这你自己的房子，又不用交房租，这么拼命干什么？”

小卖铺旁边的熟食店熄灯关门，临走的时候，热情的和店门口的老黄打起了招呼。

老黄坐在椅子上悠闲的摇着手里的扇子。

听到对方的玩笑，他也笑呵呵的回应道，“回去还是一个人，还不如在这里和你们聊聊天呢。

再说了，我多守一分钟，就有可能多挣一分钱。”

邻居笑着摇摇头，骑上门口的小三轮后点火发动，“你啊，这辈子真是掉钱眼里了。”

老黄不以为意，轻轻摇了两下扇子后说道，“没办法啊。

以前要帮两儿子成家，现在又是5个孙子嗷嗷待哺，不帮不行。”

小三轮慢慢的驶向马路，“那你继续熬吧，我先走了。”

老黄笑着挥舞了一下扇子。

随后的时间里，老黄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店门口。

老厂区的街道，没有什么繁华可言。

到了这个时间点，外面已经很难看到走动的身影。

而老黄就这么的呆了快半个小时，这才悠悠起身，顺手提溜着凳子往屋子里面走。

这里，是商店，也是他的家。

进到屋内，老黄放好凳子关上窗户后，刚准备关门，却被人给挡住了。

“发财？”

老黄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臧发财顺势一步走进屋内，就和前天晚上一样，转身就把商店的门给关了起来。

老黄皱眉看着臧发财的动作，但是他并没有阻止，“发财，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两天，警察可到处找你呢。

对了，警察说....”

老黄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抬手指了一下隔壁，眼神中充满了询问。

臧发财眼神阴郁，舔了一下干裂起皮的嘴唇，“是我做的。”

说罢，臧发财转身在商店里快速的打量。

很快的，他的目光就锁定了目标。

一瓶水，一个袋装面包，三根火腿肠。

看着狼吞虎咽的臧发财，老黄没有阻止，而是神色复杂的看着臧发财。

快速的吃了两口，喝了一口水往下顺了一下后，臧发财吃东西的速度这才降下来。

但是这时候，他也含混不清的问道，“黄叔，问你点事。”

老黄叹口气，“都这时候还问什么啊？

叔知道你本性不坏，都是...唉，现在这社会你跑不掉的，自首吧。

和警察说说，你都是.....”

臧发财的眼神忽然间变得阴冷起来，死死的盯着老黄的脸。

老黄话说不下去了，只能再次叹口气后说道，“你问吧。”

臧发财收回了目光，咬了口面包，又咬了口火腿肠，一边嚼着一边开口问道，“黄叔，每次都是你打电话报的警的吧？”

老黄脸色立马阴沉，“胡说，我才不会干那缺德事。”

臧发财却是冷笑一声，“这就没意思了黄叔，昨天警察可都告诉我了。

呵呵，对了，我昨天就被警察抓住了。

但是看我的警察今天早上睡着了，让我给逮着机会跑了。”

“不...不可能....”

老黄终于变了脸色，神色间的镇定瞬间化作乌有，“他们说会保密的。”

看着慌了神的老黄，臧发财的目光越发的阴冷，但是嘴角却多了几分讥笑。

“我就是诈唬一下，果然是你这个老东西。”

“什么意思？”老黄懵了。

臧发财咽下了嘴里的食物，随即单手按着瓶子死死的盯住了老黄。

“以前我以为是那贱人报警，但警察昨天却说，是一个好心人看不过眼报的警。”

可能是刚才吃的太猛，臧发财打了个嗝，“我思来想去，干这事的，除了你好像就没有别人了。”

老黄嘴巴张了张，刚要说话，但是臧发财却接着说道，“以前不知道，所以没注意。

但是警察一提醒，我就明白过来了。

咱们这地方，除了你和我媳妇之外，其他店这些年不知道换了多少租客。

而报警这件事，只要我们两口子打架，就一定会发生。

所以，除了你，我想不出其他人来。”

老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说道，“发财啊，你那是打架吗？

你每次都是把人往死里打啊。

我也是担心出事，所以才报的警。”

臧发财对这话不置可否，只是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片片，然后轻轻的放到了身边的桌子上。

“黄叔，你不是这样好心的人。”

臧发财冷冷的盯着老黄，“你这人呢，自私、刻薄，喜欢看邻里的笑话，不可能这么好心的。

而且七八年了，报警一次不拉，这不符合你的性格。

所以，我希望听到真话。

要是...”

臧发财拿着修铁皮甩了一下，“已经弄了两个了，多你一个好像也不多。”

老黄看着乱晃的铁片片，是真的害怕了。

要是细看就能发现，老黄的裤裆已经变的湿漉漉的。

臧发财不说话了，就那么盯着老黄看。

只是越看，他的眼神就越阴冷，呼吸也越来越快。

十秒钟后，老黄扛不住了，颤抖着嘴唇说道，“是武秀波，是他让我这么干的。

只要打一次报警电话，他就给我两百块钱。”

看着臧发财，老黄的腿就像是在打摆子。

“原来是那个姘头啊，可真够上心的。”臧发财嘟囔了一句。

“发财啊，我也是真的没办法。

你知道的，我那两个儿子不争气，但是我那五个孙子争气啊，我得挣钱让他们把大学念出来。”

臧发财重重的喘息两下。

但也随着喘息，他眼中突然涌现的疯狂，也被悄然的压了下去。

臧发财忽然站起了身，而老黄则是‘啪叽’一下坐到了地上，惊恐的看着臧发财。

但是臧发财没理他，而是再次走向货架，拿了些吃喝的东西后，径直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臧发财忽然停住了脚步。

“黄叔，这次就别报警了。”

“不会了，永远不会了。”

老黄赶紧的作保证，而与此同时，他的喉咙里也发出了咯咯的声音，憋的他脸色发红。

臧发财瞅了一眼瘫坐在尿液中的老黄，随即转头轻轻拉起了窗帘一角，小心的往外看了好久。

此时的老黄喉咙里的咯咯声更加的密集，让他喘不上气的同时，也感觉到了眼前阵阵发黑。

有那么一个瞬间，老黄脑子空白了一下。

但是紧张的情绪，让他又赶紧的回了神。

但是回过神的他四下张望，却根本就没有发现臧发财的身影。

人呢？

老黄精神高度紧绷。

可是不管他怎么找，小小的屋子里，就是没有臧发财的身影。

除了桌子上那个被撕开的面包包装袋，再无其他任何发现。

一秒钟，一秒钟而已，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

豁然，老黄的眼睛惊恐的瞪大。

刚才的臧发财，一条胳膊软塌塌的吊着，衣服上黑乎乎的东西，现在再想来，好像有点透着点点红色。

而他那个人，好像也和平日里不一样。

很冷静，冷静的有点冷冰冰的感觉。

难不成.....

老黄嗓子里的咯咯声忽然又出现了。

且这一次的声音更加急促明显。

老黄感觉气憋，双手猛的抓向了喉咙。

但就在他的手触碰到脖子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变黑......

曹权小心翼翼的过了两天，甚至他还偷偷的藏了一把水果刀。

但很明显，他完全是紧张过度了。

连续两天的时间，别说臧发财这个人了，就是臧发财的影子他都没看见。

曹权想着这些天自己的模样，忽然感觉很好笑。

如果中年警官没有骗他，那么臧发财肯定被抓进去了。

命案，可不是‘跑分’能比的。

悄悄的嘲笑了一下自己胆小后，曹权心中再无负担的去上班。

“曹老师，你听说了吗？”刚到楼底下，曹权就遇上了杜琳。

而杜琳小跑两步，凑到曹权身边神秘兮兮的低声问了一句。

曹权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听说什么？”

杜琳快速的四下里打量一下，然后小声的说道，“我听说咱们科，有一半的护士提交了离职申请。”

曹权感觉被闪了一下。

但反应过来的他，却是猛地停住了脚步，“真的？”

“应该错不了。”

杜琳声音还是压得低低的，“这两天不是周末嘛，我被一个咱们医院的师兄拉去聚会了。

这是他告诉我的，应该错不了。

而且不光是我们科，好像其他科室，也有部分护士提出了辞职申请。”

曹权一想，应该还是上周那个什么‘阳光绩效’的后遗症。

不过这事他管不着，而且他再有半个月的时间，也就要离开医院了，所以这事也和他没关系。

但是.....

曹权黑着脸问道，“也就是说这几天病人上治疗不及时，也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杜琳轻轻点了下头，“这次提出来的阳光绩效，医生是多劳多得，收入有明显的提高。

但是护士这边，好像没有多劳多得这么一说。

加上大家都提了离职，所以活干的稀稀拉拉的。”

曹权慢慢的往前走，“这事不能这么干啊。”

这话说谁呢？

杜琳没敢接话。

但曹权的神色却更加的难看，“这事儿得和魏医生说一声。

咱们的病人都比较的麻烦，这万一拖的给忘了上治疗...”

说到一半儿，身边又有同事过来，曹权很识趣的把嘴闭了起来，跟着旁边的人聊了起来。

闲聊几句就到了电梯口，曹权看等电梯的人多，便没有往前去凑热闹。

中医内科在二楼，他们选择走楼梯。

刚上到二楼楼梯口，转角处突然站起来一个人影，“曹医生。”

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曹权全身紧绷了起来，暗道一声：苦也！

就在曹权想着怎么接话的时候，杜琳却提前开了口，“臧发财？

你搞什么呢？怎么弄得这么脏？还有你的吊巾呢？”

杜琳快速的打量一下臧发财，对臧发财的形象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诶，我记得你上周被警察带走了啊，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杜琳好奇的问了一句，但是曹权的后脊背被冷汗铺满。

曹权舔了一下嘴唇，在杜琳问出更麻烦的问题之前，曹权开口道，“小杜，你先回办公室。”

“我....”

曹权脸色一沉，“回去。”

杜琳悻悻地转身离开。

杜琳一走，曹权看着眼前的臧发财，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此时的臧发财却率先开了口，“曹医生知道了？”

曹权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臧发财哦了一声，好像并不意外。

随后臧发财从兜里摸了一下，掏出了一张一百块钱，“曹医生，这是我那天欠你的石膏钱，还有治疗费。”

看着眼前通红的一百块钱，曹权很为难，不知道该不该伸手。

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臧发财却猛地伸手，把钱塞到了曹权的手里。

但就这么突然的动作，把曹权吓了一跳。

做出戒备动作的同时，曹权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可过激的动作，让臧发财也变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