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六章 怒斥君臣(1 / 1)醉剑书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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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环视群臣,高声道:“前几日,明教教主明德与张士诚的儿子张寿祖,已经被送到了应天,现下关在天牢,这明德与张寿祖胆大包天,在洪泽湖中建明教总坛,妄图颠覆我大明!”

对于这件事,群臣早就知晓了,御史中丞涂节道:“明教明德、张寿祖私下组织叛军,妄图颠覆大明,依律当斩!”

朱元璋笑了,笑容中沁着冷意道:“好一个依律当斩,涂节,咱问你,若是有人中饱私囊,建造国都时贪赃枉法,该当何罪?”

涂节吓了一跳,他素来与胡惟庸交好,对淮西勋贵在凤阳做的事早有耳闻。

朱元璋这么一问,涂节硬着头皮道:“依贪墨银两、渎职程度自有律法判决。”

中书右丞相汪广洋嘴角微微上扬,他就知道,今天淮西勋贵要被收拾了。

汪广洋早就给浙东的文人党羽通过气,若火不够就加把火,反正不能让淮西勋贵轻松过关。

御史中丞兼太史令刘伯温走出来,道:“还请圣上明示,中都凤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胡惟庸瞥了刘伯温一眼,眼神阴冷,不过却没有说话,毕竟李善长都未开口,他急什么?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中都城有些让咱不高兴的事,不过这些事情稍后再商议,咱要说另外一件事,咱决定了,不迁都凤阳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百官瞬间炸了锅。

杨帆松了口气,朱皇帝还不算糊涂,迁都凤阳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绝非上策。

他悄悄地看了一眼李善长,就见这位韩国公脸色铁青,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认命了?

杨帆正思索着韩国公李善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吏部尚书詹同站了出来。

詹同眉头紧锁,道:“陛下,修建中都凤阳历经数年,花费金银民力甚多,若半途而废,前期所花费的金银岂不是付诸东流?请陛下三思!”

詹同乃是婺源人,非淮西勋贵一党。

于洪武元年进翰林学士,兼吏部尚书,洪武六年还总裁《日历》,编纂了《皇明宝训》,他这样一个没有立场的人站出来反对,正中了淮西勋贵们的下怀。

胡惟庸接过话头,说道:“圣上,詹同大人的话不无道理,天下人都知道陛下要迁都凤阳,若半途而废,恐折损陛下的圣明啊!陛下!”

胡惟庸说得比唱得好听,朱元璋的圣明值几个钱?他关心的是淮西勋贵的利益。

朱元璋的虎目微微眯起来。

这几日,朱元璋吃不好睡不好,一直在琢磨要怎么处理中都凤阳的事。

此事的关键在于李善长这个人。

他论功绩足以排在众文官之首,身上有韩国公的爵位,还是淮西勋贵的绝对领袖。

牵一发而动全身!

朱元璋身强体壮,北方还有战事,还要靠着这些淮西勋贵,而且几个儿子虽然出去历练了一番,但也没有完全成长起来,想要对付削弱淮西勋贵,还是要等这些事都搞定了,不能现在翻脸。

思来想去,朱元璋决定让正在督造中都的行工部衙门里的那些官员背锅,坏事都是他们做的,李善长远在京城,顶多背负一个“监管不严”的罪名。

当即,朱元璋从龙椅上站起来,道:“你们中大部分人待在京城,不知民间疾苦,更不知道中都凤阳的惨状!”

汪广洋、刘伯温等人露出惊讶之色,听陛下这意思,已经完全查清楚凤阳的事情了?

“中都城内每天都有工匠死去,每一天都有劳役病死、累死,他们吃不饱、睡不好,困在那工地里面干到死,多少白骨埋下了中都城的墙根儿底下?咱迁都过去,每天睡在累累白骨之上,咱能睡得着?!”

朱元璋说到最后,几乎是怒吼道:“把百姓不当人,让百姓活不下去!当初的义军,有多少人是没活路才起义的?你们心里不清楚?中都种种所做作为,不是在盘剥百姓,是在挖咱大明的根!”

胡惟庸愣在当场,额头上生出了一层汗水。

大意了!鲁莽了!

他就奇怪老师李善长怎么一言不发,怪不得呢!现在朱元璋都将问题扯到了“大明的根基”上,谁敢劝说迁都,谁就是在掘大明的根!

这罪名太重了!

当即,李善长缓缓走出来,跪地请罪:“老臣李善长,为行工部衙门之首,修建中都出了这么大的事,老臣有罪!”

朱元璋大袖一挥,道:“你当然有罪,行工部尚书薛祥等人,于中都中饱私囊、鱼肉百姓,横行乡里,导致凤阳民不聊生,你监管不力,罚俸一年,在家中禁足一个月给咱好好反省!”

李善长心里却是一咯噔,朱老板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最后只惩处了薛祥等人,看来这迁移中都之事,势必黄了,自己做了那么多,最终却都是白用工。

此时的李善长心里,不知道该爱还是该恨,爱朱元璋对自己手下留情,还是恨他彻底打乱了自己的部署。

但不管如何,李善长还是叩头谢恩道:“老臣,谢陛下隆恩!”

闻言,汪广洋等浙东文官露出失望之色,若是能除掉李善长,淮西勋贵如同断了一臂,可惜朱元璋没狠下心来。

随即汪广洋给刘伯温使了一个眼色,结果刘伯温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看见。

摆明了朱元璋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何必去蹚浑水?

淮西勋贵有心劝阻朱元璋收回不迁都的决议,可是朱元璋态度如此坚决,连李善长都被处罚,谁还敢再提出异议?

群臣只好服软,称赞朱元璋“圣明”。

此时,站在后排的杨帆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意犹未尽,还有人不甘心,人间百态尽在此中。

杨帆清了清喉咙,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他缓步走出来,说道:“启禀陛下,臣杨帆有话要说!”

朱元璋今日将事情处理得不错,而且之前见杨帆没那么桀骜不驯,以为他出去一趟,改了不少,因而直接问道:“杨帆,你要说什么?”

毛骧站在朱元璋的斜后方,从杨帆一站出来开始,毛骧就感觉不对劲,这小子不会又要搞事吧?

杨帆微微一笑,道:“陛下,中都工地变成人间炼狱,百姓民不聊生,凤阳更是乌烟瘴气,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皆是腌臜不堪,凡此种种,怎么能是薛祥一个尚书能办到的?”

朱元璋的眉头微微一皱,没有说话,他已经猜到杨帆要说什么了。

“臣认为,凤阳有如此光景,中都工地能这般糜烂,薛祥一人做不到,他头上还有人纵容甚至支持,此人,便是韩国公李善长!”

朱元璋手里握着杨帆从中都寻来的证据,但他并未真的拿出来,毕竟若取出证据的话,淮西勋贵集团没有几个能幸免,要牵连的人太多,太多了。

杨帆怎能不明白朱元璋的心思?但想到中都工地那人间炼狱,他就对朱老板这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很是不满,既然你不想彻底捅开,那就由我来吧!

杨帆的声音掷地有声,群臣瞬间鸦雀无声。

汪广洋微微颔首,一抹笑意掩饰不住,好!杨帆不怕死主动站出来,省的浙东文人事后参奏。

朱元璋的拳头缓缓地握紧,挥挥手道:“杨帆,咱今天累了,有什么话你写一封奏疏呈递上来吧,退朝……”

杨帆怎可能善罢甘休?

他“扑通”一声跪地,高声喊道:“圣上,臣还没有说完,韩国公李善长以权谋私,纵容手下的官员与故交在凤阳为所欲为,百姓民不聊生,李善长所作所为,是在掘大明的根基,圣上难道要视而不见么?”

朱元璋的脸色彻底冷了,他的虎目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恨不得吃了杨帆。

韩国公李善长亦不可理喻地盯着杨帆的背影,杨帆屡次针对淮西勋贵,还在朝堂上历数他李善长的罪过。

这是在明晃晃地打他李善长的脸,就是汪广洋、刘伯温,都不敢如此赤裸!

朱元璋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咱说了,退——朝!”

太子朱标急得面色涨红,给杨帆使了一个眼色:杨先生,父皇真的动怒,别再说了!

杨帆仍没有停止,反而火上浇油:“韩国公所作所为,证据确凿,而淮西勋贵在凤阳的行径,更惹得天怒人怨,陛下,您明知其错却不惩治,莫非实在纵容韩国公与淮西勋贵?这掘大明的根的人,究竟是谁?”

朱元璋的脑袋瞬间“轰”的一声,他本以为杨帆出去了一趟,也学会了点什么,没想到还是之前那个二愣子,自己今日怎么会让这个搅屎棍上朝呢?

朱元璋抬起手臂,指了指杨帆,又张了张嘴,气得竟说不出话。

完了!

毛骧闭上了眼睛,他从跟随朱元璋开始,从未见过朱元璋被人气成这样。

毛骧有些惋惜,惋惜亲军都尉府损失了杨帆这样一员干将,除了脾气又臭又硬外,杨帆的能力没得说。

杨帆挺直了腰板,满脸期待。

朱老板,我都已经这样了,痛骂李善长,又讥讽你朱元璋,还在犹豫什么?砍我!下旨砍了我啊!

胡惟庸等淮西勋贵也在期待,期待朱元璋诛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杨帆!”

朱元璋一声怒吼,吼得群臣惊恐,吼得杨帆心花怒放,嘴角忍不住上扬。

俞通源看傻了,他知道杨帆不怕死,没想到杨帆敢顶撞陛下,怒喷李善长!

“亲军都尉府指挥同知杨帆,咆哮朝堂,污蔑大明国公,对咱不敬,立刻下狱,给咱待在亲军都尉府的监牢里,不得出来!”

啊?

杨帆的笑容僵在脸上,就这?

杨帆没有等来杀头,这结果令朱标、毛骧、俞通源等与杨帆交好的人松了一口气。

应天,亲军都尉府大牢。

牢头张武一清早就来当值,他百无聊赖地与狱卒们扯皮吹牛,打发时间。

“武哥,听说咱亲军都尉府的杨帆大人抓住了明教教主和张士诚的儿子,真的假的?”

“啧!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儿,这种事还有假?”张武洋洋得意,仿佛抓住二贼的是他。

“告诉你们,杨帆大人升职了,以后咱亲军都尉府,毛指挥使是老大,杨大人就是二把手!都给我机灵这点儿。”

“武哥,那……是不是杨大人?”小狱卒指了指张武身后,惹得张武发笑。

“胡说八道,杨大人来这儿作甚?”张武往后一瞧,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杨大人!”张武慌忙起身整理衣冠,然后小跑着过去迎接杨帆。

今时不同往日,过去杨帆是阶下囚,朝不保夕,现在杨帆立了功升了官,谁不知道,杨帆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

“杨大人您大清早地怎么来了?有什么吩咐?”

杨帆指了指里面的监牢:“我那间牢房还在么?”

张武愣了一下,连连点头:“在!在!里面的布置都跟以前一样,就给您留着呢。”

这话说完,张武自己也觉得奇怪。

杨帆仰面而笑,拍了拍张武的肩膀,道:“好,本官要进去坐牢了,让手下的人消停点。”

“啊?”张武以及其他的狱卒都傻眼了,第一次见到有人坐牢,如此从容不迫。

不过杨帆发了话他们不敢不从,别人坐牢是阶下囚,杨帆坐牢是家常便饭,谁知道明天朱皇帝会不会又将他捞出去?

皇城,乾清宫。

咔嚓!

花瓶落地摔得粉身碎骨,乾清宫中的内官、宫女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陛下是真的动了气!

朱元璋做了皇帝仍旧保留着以前的生活习惯,轻易不会砸碎什么摆设。

今日回到了乾清宫之后,却大发雷霆,一连着打碎了五个花瓶,口中更是骂个不停。

“胆大妄为!乱臣贼子!咱让你成为咱手里的一把刀,你却调转了刀口,要割咱的肉!嗯?”

朱元璋一挥袍袖,又一个花瓶落地,粉身碎骨。

“咱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升你做了毛骧的副手,你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大朝上顶撞咱,真以为咱提不动刀了吗?”

朱元璋越骂越生气,朱标在一旁十分无奈,他知道自己是劝不住盛怒的朱元璋的,随即他朝着内官、宫女们挥挥手,让他们先退出去,免得被盛怒的朱元璋波及。

众人如蒙大赦,一溜烟地离开了乾清宫内,消失不见。

朱标心里也在埋怨杨帆,办了一趟差漂亮利落,得了朱元璋的赏赐,就不能安生两天?群臣都不说话,就你杨帆敢站出来!

他是又气又佩服。

若换了他朱标站在杨帆的位置上,是绝对不敢顶撞朱元璋,怒斥李善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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