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目不斜视,说道:“微臣也赞同曹国公的办法,将能征善战的巢湖水师派往沿海,发挥巢湖水师之所长,省的巢湖水师许久不动兵,荒废了,而且市舶司多少能收些赋税,若就此取缔未免可惜了一些。”
朱元璋微微眯起眼睛,有了笑意,道:“胡相当真这么想?”
“陛下,臣所言句句肺腑之言,倭寇横行祸乱百姓,岂能不清剿就开海禁,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何况有陛下您在,我大明军队所向睥睨,何惧一个小小的倭寇呢?”
朱元璋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才像是一国之丞相的气度与眼光。
当即,朱元璋大袖一挥道:“来人,将颜希哲带下去,好好查一查,尤其是与江浙有关的人与财物往来,更要严查!”
颜希哲张了张嘴,死死盯着胡惟庸。
他不明白胡惟庸怎么这么狠心玩了一手弃车保帅?他所行之事,都是听你胡惟庸的啊!
“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
颜希哲高呼冤枉,被侍卫带下去,不过从头到尾,他都没敢攀咬胡惟庸一句。
他清楚,胡惟庸在,他颜希哲还有活路与复起的机会,若胡惟庸倒了,他颜希哲也完了。
颜希哲被拖拽下去,直到喊声消失不见。
朱元璋感觉神清气爽,对于这个一直和自己唱反调的户部尚书,朱皇帝早就不爽了,正好趁此机会把他弄掉,换一个懂朱元璋心意的臣子上去。
从这一刻开始,朱元璋就没打算让颜希哲官复原职,就算颜希哲两袖清风没有收钱,朱元璋都不会再录用他回归户部。
随即,朱元璋清了清喉咙,道:“诸位爱卿,谁还有不同的意见?尽管说出来,对于市舶司的去留问题,各抒己见。”
群臣噤如寒蝉,你看看我看看你,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堂堂的户部尚书,就因为与杨帆争议了两句,便被带走查办。
颜希哲能走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上,说他手底下干干净净,那是不可能的,这一调查,多半要折在此事上。
“陛下,臣认为市舶司应该保留,否则让倭寇轻视我大明,有损国威。”
“曹国公之见甚好,派遣巢湖水师前往江浙,对付倭寇是再好不过了。”
“臣附议!巢湖水师水战娴熟,有俞通源在,倭寇绝不敢再犯我大明沿海!”
……
颜希哲为后来的大臣探了路,关于巢湖水师迁徙往江浙的事情,顺利通过,至于裁撤各地市舶司的事情,更是没有人敢再提一句。
朱元璋满意的看了杨帆一眼,道:“传旨,命俞通源率领巢湖水师,十日内赶赴江浙,然后配合江浙都司,势必要剿灭倭寇,扬我大明之国威!”
随着一声退朝,这场大朝会算是圆满结束了!
巢湖水师迁移,户部尚书落马。
前者对于文武百官来说并不是太大的事情,毕竟江浙沿海的倭寇也打不到应天,但后者的影响太大了。
那可是六部中户部尚书,大明朝有数的实权官员,就这么被杨帆斗倒了?
前有汪广洋,后有颜希哲,汪广洋虽然被贬,但好歹还能做官,而且性命无虞,而颜希哲被杨帆扣了一顶大帽子,真查出点什么来,小命不保。
还有宋濂宋老大人,被杨帆气的卧床不起,听说已经病入膏肓,不知真假。
刹那间,百官看杨帆的眼神,如同看活阎王一般,这杨帆简直成了官员杀手!
一个煞星!
曹国公李文忠离开大殿的时候也看了杨帆一眼,那眼神颇为复杂,有赞赏,有忌惮,还有些别的情绪……
杨帆在百官忌惮的目光中也随着人群离开,形单影只,没有人敢与他同行。
杨帆浑不在意,他本就是一个孤臣,何须有同行之人?
………………
三日后,刑部大牢。
颜希哲捧着一卷书,坐在牢房中,借着牢房小窗透进来的日光,貌似在读书,不过他这本书,看了快半个时辰,还未翻阅一下。
从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一夕之间成了阶下囚,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此时的颜希哲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他是胡惟庸的亲信,胡相不会看着他落难,坐视不管的!
颜希哲不断安慰自己,胡惟庸一定在外面上下运作,保他能全须全尾地出去。
人啊,有时候需要希望,才能靠着希望活下去。
三日来,颜希哲不断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徘徊,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了。
恍然间,他见到牢房外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与胡惟庸有几分相似。
“胡相……”
颜希哲喊了一声忙放下书卷,待看清牢房外的人的时候,他的脸色瞬间一变。
“是你?”
牢房外杨帆一身锦缎飞鱼服,意气风发,正含笑望着颜希哲,说道:“颜尚书,想不到我们会在这刑部大牢见面吧?”
颜希哲的脸色冷傲,哼了一声,说道:“杨帆,你为何会在这里?这里是刑部大牢,不是你锦衣卫的衙门!”
就算颜希哲真的有贪污了,那查贪污也是刑部的事,怎么看也轮不到杨帆来管,而刑部这边,有恩相胡惟庸在,想必也都查不出什么来,这才是颜希哲这些天能坚持下去的底气所在。
见颜希哲底气十足,却又充满疑惑。
杨帆微微一笑,给颜希哲送了一个“惊喜”,道:“颜大人,陛下已经将你的案子交给了锦衣卫,从现在开始,你的案子从刑部抽离,全权交给我来审理。”
审理颜希哲,算的上锦衣卫开衙一来的第一案,也是杨帆要打响的第一枪!
颜希哲脸上的底气消失,手里的书卷“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杨帆何许人也?应天城出了名的疯狗,逮谁咬谁铁面无私。
案子落在了杨帆的手里,任凭胡惟庸有一百种手段,也用不上劲。
不过颜希哲毕竟是当过尚书的人,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道:“莫非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本官,杨大人,本官为人两袖清风,从未收受过任何的贿赂,我知道你们锦衣卫手段狠辣,不过……”
说到这里,颜希哲话锋一转,挺起了胸膛,道:“本官与你在朝堂上是各抒己见罢了,难道你要因为政见不同,屈打成招,诬陷一个清官么?”
颜希哲还真怕杨帆的狠辣手段,皮肉之苦,他这文弱的身子骨可吃不住,但杨帆要真是敢动刑,颜希哲反而可以说杨帆屈打成招,到时候,再有胡惟庸等人在外面运作,他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出狱。
杨帆悠悠一笑,识破了颜希哲的小心思,道:“颜大人请放心,此案事关重大,满朝文武都在看着,陛下也会亲自过问,我自不敢屈打成招对你用刑,不过颜大人,你真的没有收过钱么?”
颜希哲瞥了杨帆一眼,腰杆子挺得更直。
“我颜希哲行得正,坐得直,我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收受什么江浙士绅的贿赂,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从颜希哲义正言辞的态度来看,这绝对是个清官,若是不了解实情的人,还真就被他的演技骗过了。
对此,杨帆只是轻蔑一笑,对身后的王图吩咐一声,道:“王图,将人带上来,让颜大人好好看看!”
“遵命!”
王图领命而去,不多时,两个锦衣卫小旗官押着一个中年男子,在王图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颜希哲见到那中年男子的瞬间,全身一震,挺直的腰杆子,都不自觉地弯曲了一些。
杨帆似笑非笑地看着颜希哲,道:“颜尚书,这个人,你是不是很眼熟啊?”
颜希哲脸皮抽动了一下,他内心惊骇异常,不明白杨帆这厮是怎么找到他的,不过,表面上,颜希哲还在强装镇定,道:“本官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更不认识你带来的人,杨大人,你休要污蔑本官么?”
“哦,不认识。”杨帆微微颔首,然后看向了那中年男子,一对眼眸里冒着冷冷的光。
“沈三,你现在听清楚了?颜尚书并不认识你,你可知道,胆敢诬告一位正二品的户部尚书,是什么罪名?还不说实话,莫非想再试试水刑的滋味!”
沈三对上杨帆的眼睛,吓得一哆嗦,回想起承受水刑的痛苦,他顿时魂儿都快吓丢了,慌忙跪地,道:“杨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绝对没有诬告颜尚书,那天晚上,就是小的亲自将银子送到了颜尚书的府上,一共十五万两,请大人明察啊!”
颜希哲冷哼一声,死不承认,道:“杨大人,你以为随随便便找个人来污蔑本官,就可以让本官认罪么?做梦!本官还以为杨大人有何手段,没想到竟然是这般下三滥的做法,简直是笑话!”
说着,他更是指向沈三,冷声骂道:“你这无耻匹夫,休要攀咬本官,本官从未见过你,更不知道什么十五万两银子。”
闻言沈三急了,他大声喊道:“当日我走的是后门,进了颜府后面的甜水巷才找到后门,还有带我进去的是颜府的老管家,要是没有老管家的带路,就凭借我一个小小的百姓,怎么可能进得了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