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武英殿内,朱元璋背着手,烦躁地在殿内走来走去。
“前有廖永忠为一己私欲贩卖私盐,现在又有吴祯勾结方张残部大发横财,他们是猪油蒙了心?还是鬼迷心窍了!”
接到朱棣与杨帆的奏折后,朱元璋大发雷霆。
吴祯勾结方张残部,做的事情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交易、赚钱。
海商赚钱,走私更是赚钱,白花花的银子流入了江浙士绅商人的口袋,谁不眼红?故吴祯一时间没有抵抗住诱惑,与方张残部勾结,多年来攫取了巨额利益。
更令朱元璋不能接受的是,吴祯明明知道方张残部与倭寇有勾结往来,他却知情不报,放任方张残部在海上活动,间接地,吴祯也粘上了私通倭寇的大罪。
朱元璋不明白,他的这些老兄弟到底怎么了?
当初打天下的时候,吴祯多么勇猛善战?朱元璋也从未亏待过吴祯,封他为靖海侯,委以重任。
尊贵有了,体面也有了,封赏更是不少,可前有廖永忠,后有吴祯,这些老兄弟一个个都钻进钱眼子里面去了?只想着无所不用其极地敛财。
钱到底要有多少,才够多?
洪武皇帝眉头不展,这时,只见云奇手中捧着十几封奏疏从殿外走了进来,道:“陛下,韩国公等大臣送来奏疏,请您过目。”
“都是为吴祯求情的吧!”朱元璋停下了脚步,一声冷哼。
吴祯与方张残部勾结的消息,一到京城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李善长等人沉寂了两日,终于坐不住了。
“清剿倭寇的时候,一个个推三阻四,没有一个肯出来为咱分忧,现在吴祯落难,反而站出来了。”
朱元璋说着,随意翻开一封奏疏,看了起来。
“靖海侯早年从陛下,南下克滁州、和州等地,累迁为天兴翼副元帅,有功劳于江山社稷,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唯望陛下念及靖海侯功劳,赦免其罪过……”
还没看完,朱元璋就将那封奏疏扔到一边,道:“有功要赏,有错要罚,吴祯立下战功咱难道薄待了他?没有给他封赏么?咱还要怎么对他好?供起来?”
说话的同时,他又翻开另外一封奏疏。
“靖海侯糊涂铸下大错,然吴祯随陛下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其兄吴良忠勇仁义,镇守江阴十年,使陛下东南无忧,往陛下念在江阴侯与吴祯的兄弟情谊,饶恕吴祯……”
连续翻看了五六本奏疏,全都是为吴祯求情的,气得朱元璋直接将这十几封奏疏,都给扔到地上。
为了救援吴祯,淮西勋贵们各显神通,提吴祯功劳的,提吴良功劳的,还有忆往昔,打起感情牌的。
一时之间,朱元璋有些沉默了,眼前忽然就冒出了当年吴祯在战场上英雄杀敌的情景。
若是按照朱元璋早年的脾气,肯定会毫不犹豫,斩杀吴祯,但现在他年纪大了,气血衰退,心肠也渐渐变软了。
最终,朱元璋沉思了良久,才道:“去将毛骧叫来。”
云奇领命而去,不多时毛骧就来了。
“陛下!”
“杨帆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杨帆?
毛骧微微一怔,估算了一下路程,说道:“按照脚程来算,应该快到应天的江宁县一带了,陛下,您有何吩咐?”
朱元璋抬起头,神情有些疲惫,道:“你领着人过去,将吴祯父子从老四和杨帆手里接过来。”他知道,如果这事儿让杨帆审理,肯定会闹大的,所以才派毛骧过去把人要过来。
毛骧躬身领命,犹豫一下,问道:“那陛下,臣要怎么给杨大人说?”
朱元璋的脸皮微微一抖,毛骧是聪明人,朱元璋一句话,他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朱元璋念及旧情,不想将事情闹大处置吴祯太重,所以让毛骧先一步接人过来。
可杨帆杨帆那个犟骨头,眼中不容沙子,毛骧想要从他的手里将人“抢”过来,可不容易,必须有皇帝给的一个正当理由才行。
“告诉杨帆,吴祯不比廖永忠,他与方张残部的交易,并未对大明造成太大的伤害,让他将人移交给你亲军都尉府,不要给咱找再找麻烦!”
“臣,遵旨!”有了朱元璋的口谕,毛骧才匆匆离开了武英殿。
朱元璋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只此一次,只此一次……”
朱元璋终究没有狠下心来,这也导致了后面新的风波。
且说毛骧离开了应天,紧赶慢赶终于先一步抵达了应天府的江宁县,他到的时候,朱棣一行人刚刚在江宁县落脚休息。
见到毛骧来,朱棣很是惊讶,问道:“毛指挥使,你怎么来了?”
毛骧行礼后,开门见山:“殿下,臣奉陛下旨意,将吴祯、吴忠父子押送往京城去。”
朱棣面露难色,道:“我说毛指挥使,你这事儿办得不厚道,本王与杨大人费了多大的劲,才将吴祯父子抓住押送过来?眼见要到应天了,人得交给你?本王不交!”
毛骧苦笑,连连求饶道:“殿下,您就别为难臣了,臣也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杨大人,你快帮我说句话。”
毛骧琢磨着,杨帆肯定会阻拦他将人接走,故之前朱元璋给的口谕,他都准备好了说给杨帆听。
结果杨帆的表现出乎毛骧的意料,他轻声劝说朱棣,道:“殿下,陛下有陛下的考量,再说殿下您在备倭水师智擒吴祯父子的事情,满应天城谁不知道?就算毛指挥使接走了吴祯父子,也不会影响殿下您的功劳。”
朱棣眉头微皱,说道:“杨先生,这是本王办成的第一件大事,我想着做事就要做圆满,结果到了最后一步毛指挥使来横插一脚,哎!”
杨帆瞧了一眼可怜巴巴的毛骧,心中暗笑,表面上却一脸的严肃,道:“殿下要以大局为重,细枝末节的事情何须深究?殿下,就将人交给毛指挥使吧。”
朱棣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松了口,让毛骧去将人押走。
望着毛骧远去的背影,杨帆似乎想到了什么,却终究没有去阻拦毛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