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控货的道理聪明的商人未必不懂,只是有时候一些愚蠢的人在掌握的了生产力之后,才会将市场搅乱。但是又从另一个方面满足了社会对某些商品的需求,使得社会在某种程度上变得进步。就好比这镜子,威尼斯人一直掌握着制镜工艺,将玻璃镜子卖出了天价,就算后来法国人掌握了这个秘密,也没有将它的价格拉低太多。直到德国人发明了更加廉价先进的工艺,才让玻璃镜子走进了千家万户。从普通民众的角度来看,德国人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但是从商人的角度去看,简直就是愚蠢至极。姜田现在并没有想着如何普及玻璃镜子,毕竟这不算是生活必需品,对于中国的老百姓来说首要的事情是如何填饱肚子,有闲情逸致梳洗打扮的也都是些不愁吃喝的人。所以就算一面镜子赚取了百分之一千的利润,姜田也挣得心安理得。假如将来有条件制备银镜反应,且平板玻璃能够大规模制造的话,就算卖出白菜价也无所谓了。
他是这么计划的,可不代表别人会这么想,还没到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姜田成功制出玻璃镜子的消息就已经轰动京城。如果说以前姜田发明些东西和老百姓的关系不大,最多也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这次的消息足以让很多人的小心肝疯狂的乱跳,镜子是什么东西?那可是有市无价的宝贝,指望着西夷偶尔才能运来一块还要拍卖竞价,大多数人都连看一眼都不太可能。据说京城之中因为遭过兵灾,原先的收藏要么毁于战火要么就是被掳走,只有宫中和顺义伯府各有一面,还是当年从江南带过来的,这可是上流贵妇圈子里人人羡慕的。
但是也有些聪明人已经发现了,不仅玻璃镜子被注册了专利,而且所有人还是两个,只看着两人的名字就知道没可能买到制镜技术,等着对方出货吧,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些大商人虽然很想登门拜访寻找商机,却又碍于自己的身份地位和人家相差太悬殊,你就是提着重礼去了,都未必能见到人。想来想去就只能动用自己的关系网,想办法和对方套套近乎,万一能有幸赏脸让自己见识见识,也算是对商品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姜田这个正月过得有点烦,因为制造技术是保密的,所以他只能自己盯着进行溶解反应,科学院的后勤部门只知道这两天水银的消耗量剧增,但是怎么干的却完全不知情,他们也不敢瞎打听,就是这两天经常能看见太子太保兼副院长的姜大人带着一个夸张的大口罩,据说十五层棉布里还有两层细密的木炭。据说这样能起到防毒的作用,但是否真有说的那么管用,就谁都不敢尝试一下了。
“德馨啊,这些玻璃板准备的怎么样了?”姜田盯着正在打磨的脸盆大小的玻璃看了一眼:“十五之前能出来吗?”
“您放心,这新的机器比老的好用不少,绝对能在元宵佳节之日献上贺礼。”
他们说的贺礼,就是皇帝在知道了试制成功并拿到样品之后,很大方的给所有参与研制的人员发了个红包算是奖励,并且私下里传出话来,让正月十五之前最好做出两面镜子送给皇后。
“这事其实……”吴远有点哭笑不得的说起了事情的缘由:“谁让太子不小心呢……”
原来太子给自己母后请安的时候,无意中拿起玻璃镜子把玩,毕竟这东西就算是皇宫内院也仅此一面。可能是一不小心结果给摔了个粉碎!当娘的虽然心疼万分但是也不好为了一个镜子过分责罚,就罚太子默写《论语》一百遍加禁止外出。张韬有点心疼儿子,再说他也不觉得玻璃镜子有多值钱,只好先央求自己的御妹也就是吴远他娘,将自己的那面镜子送给皇后,并承诺一定尽快研制出中国人自己的玻璃镜子好打破外国的垄断……
“于是我大过年的就被抓差!”姜田对事情的真相瞠目结舌,他原以为张韬是想扩大出口产品换粮食呢。
吴远很沉痛的点点头,然后不无遗憾的说到:“正月十五之前如果能得到两面镜子,说不定太子还能被放出来,如若不然就只有等着皇后娘娘消气了。”
姜田本想说太子是不是被释放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转念一想既然张韬愿意给自己一半的股份,那看在钱的份上就别计较了,如果一年能卖上一两面镜子就够自己养家糊口了,所以他只要全身心的投入到新镜子的制造当中去,只是他面临这一个重要的难题,就是水银的制备不易。
“做完这两面镜子,咱们就没水银了,短时间内算是没可能再开工了。”看着磨好的玻璃,这回姜田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镜面的平整度。
宋懿袖着手一点忙都帮不上,别看他已经知道水银镜的秘密,可是除了要守口如瓶之外,就一直没琢磨明白其中的道理:“先生,为何这两种东西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我呢……一两句也说不清楚,总之水银属于一种熔点极低金属,他在常温下能溶解锡箔,并且在玻璃板的表面形成一层薄膜,然后就是你看见的样子了,具体的知识等我那里开学之后再和你们详细说,还有开学之前帮我把这本教材印制五十本,不够以后再说。”
宋懿接过一打类似账本的本子。头一本上边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化学!粗略的翻开一看,不仅有文字还有各种配图,的确是需要找专业印刷书坊来印制,但是这么复杂的书如果按步就班的印制没个两三年是不可能的,要等到开学岂不是晚了?想来京城之中能以最快的时间将这些东西印成书籍的地方就只有一个了。
所以宋懿并不说破,而是接下了所有的课本朝姜田施礼:“学生定不辱命。”
姜田也没说什么,其实他也知道印制这些课本的难处,但是科学院本身就有一整套他研制的印刷机,平时印点东西也都没收过专利费,所以他很直接的将其想成一次以权谋私的行为。反正宋懿就是院长的孙子,自己又是副院长,就算有人追究印刷费的问题,也可以从自己的俸禄里边扣除,反正老子现在不差钱了。宋懿没这么想,因为用科学院的设备印制这么大批量东西,是不可能不被人说闲话的,所以他得到教材之后一晚上没睡觉,连夜抄写了几本书之后,急急忙忙的找到了吴远,并且说明张环报答老师搭救之恩的时候到了,你先生现在制镜救你,那你就赶紧将这些教材印好,反正开学了你也要用。当然话不是这么说的,只不过意思差不多,谁让你小子手欠打坏了自己母后的宝贝。
按照传统,正月十五之后这个年就算过完了,所以元宵佳节赏灯活动也就算中国人传统的狂欢节,如今天下平靖人心思定,过节热闹热闹也无不可。北京城里更是早早的就张灯结彩准备庆祝,脏兮兮胡子拉碴的姜田就在这天早上晃荡着走进了家门,搞得下人们还以为他是逃难回来的。
一边帮他洗着澡幽兰一边抱怨着:“老爷,怎么人家出门办差都是风风光光的,唯独您每次都是这样?”
姜田躺在浴桶里无奈的摇摇头:“一帮男人躲在一个院子里不见天日,整天就是和一堆物件打交道,能干净才见鬼了。”
幽兰吃惊的长大了嘴:“您可是官老爷啊,有什么事让下人去办不就行了?”
“你哪里知道,试验这种东西是不能假手他人的,你不亲自盯着亲手去做,那是得不出想要的结果的。”
幽兰当然无法理解这种事情,但是这不妨碍自己的想象,可能在她看来自家老爷就是那种不喜欢运筹帷幄,一门心思要带着兵冲锋陷阵的那种类型,所以她马上就将话题转到了别处:“老爷,今天是元宵佳节,姐妹们都想晚上出去赏灯,您要不要一起去啊?”
去还是不去呢?这是个问题,考虑到自己出现在这些女人面前所引发的各种争执,姜田本能的觉得这恐怕会很麻烦,但是如果不去,恐怕会引发更多的麻烦。左右为难之下他也没想好:“你先让我休息一下,回头晚上再告诉你们。”
姜田只好继续使出了拖字诀,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拖来拖去的,但是身为一个男人,身边莺莺燕燕的围着一帮漂亮姑娘是大多数人的梦想,可是女人一旦多了各种是非也就来了,那种三妻四妾还能继续左拥右抱而且女人不打架的状况只存在于小说里,或是某种特殊的宗教的氛围下。正常情况是女人为了争风吃醋或是由爱生恨,能引发很多本不应该发生的悲剧。
女人们还没等到回信,喜子就踏着轻快的步伐再次光临姜府,这回小太监没有拿捏着自己天使的身份,而是看见姜田之后先跪下叩头拜个年。
“喜公公不必这么客气。”姜田搀起他之后:“今日登门定不是为了拜年这么简单吧?”
喜子连忙赔笑:“瞧您说的,真不愧是陛下的师弟,他老人家让我给您捎个口信,说是镜子已经见到了,皇后甚为欢喜晚上请您去吃个家宴。”
皇上请吃饭?这是讨好了老婆之后给自己表功呢。姜田一瞬间就将这件事定下基调:“这饭不好吃啊!”
这话让喜子听见了,所以笑着说道:“瞧您说的,就是皇上、皇后还有您和冀王四个人吃顿饭而已,陛下虽说节俭却也不差这点东西。”
姜田也只好报以微笑,有些事情他一个太监怎么能明白,不过这倒是解决了另一个问题:“那好,烦请公公转告陛下,臣惶恐之至今晚定然赴宴。”
“好,那我就回去复命了!”喜子还是笑呵呵的走了,他不能不笑,只是传个话而已,这银子又到手了。现在太监们私底下都知道了给姜田传旨是个肥差,就算收了银子陛下也不见得真的处罚,所以都憋着想找机会挤走这个傻小子,就是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这个觉悟。
至于姜田则很遗憾的宣布,晚上的赏灯节目不用考虑自己了,你们玩的尽兴就好。众女听了自然是各有各的想法,只是夕芸那丫头多少有点不高兴:“哥,咱不当这个官了行吗?皇帝连过节都不放过你!”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姜田拍拍她的头顶:“你哥我现在当这个官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天下需要我这么一号人将国家导入正轨,什么时候我要是能清闲下来了,要么是朝廷已经无法挽救,要么就是天下太平的实在无事好干。”
夕芸自然不理解这里边的意思,可是心月站在一旁若有所思,朝廷无可救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除了姜田没人敢讲,哪怕是在明末的环境下也是私底下抱怨而已。但是她看不出现在的朝廷是否会走向那一步,只是想着姜田当的这个官看上去和过去监管江户的职位没什么区别,说起来的确是对不起那品级,但这些事就能将国家导入正轨吗?圣人说垂拱而治,盛世的体现就是天下太平无事,当官的整天喝喝茶看看公文就行。这和姜田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关系呢?
姜田吃午饭的时候扫视了一圈,发现除了玲珑其他姑娘果然都围在自己的身边,毕竟现在让她们看见了一种希望,只要能博得主人欢心,说不定就能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姜田并不反感她们的想法,毕竟时代不同谈情说爱虽是闺中小姐们的梦想,能实现的可能性却极低,除非你爱上了自己的某个表哥,这才能做到花前月下的聊聊兴趣爱好最后私许终身。所以大多数女孩的梦想无非就是能嫁给一个,知书达理、年少多金、为人随和且英俊潇洒的公子为伴……怎么和二十一世纪的拜金女一个梦想?还是说千百年来这个愿望就没有任何改变?姜田很显然符合这个条件,待人谦和就不用说了,不仅曾经是个秀才而且于新学上还是皇帝的师弟,英俊潇洒谈不上却也不是面目可憎,钱虽然不太多,但是有潜力啊,这么一个高富帅放在这里还不动心的能有几人?这种人有吗?真有!
“小姐不高兴了吗?”夕芸看见玲珑只是闷头吃饭,并不和任何人说话,有点怯怯的问到:“晚上一起赏灯吧?”
玲珑头也不抬,只是吃着自己的那一份,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泰然自若,更没有回答夕芸的问题。
“什么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如此拿捏。”某个姑娘小声的嘀咕起来,不过声音足够让别人听见。
她旁边的另一个人也随声附和:“唉……还不是人家命好,长得花容月貌,耍性子也没事,哪像我们这般命苦啊……”
姜田知道这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同时还带着打压玲珑的意思在里边,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平易近人的吃饭有点脱离实际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同样只要有女人扎堆的地方就有争执,还是那句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这时还是心月站了出来,出言劝道:“妹妹若是身子不适不去也罢,反正每年也就是那几样没有个新鲜的。”
在娱乐活动匮乏的古代,灯节是少有的能热闹节日,也是大家闺秀们能名正言顺出门游玩的日子,说不期待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玲珑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了四大皆空的样子,而且听说这是看了姜田即兴作的那首《咏梅》之后,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姜田就是想询问缘由,现在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说出口,只好又拍拍郁闷的夕芸,赶紧吃完饭结束这种尴尬的场面。要说姜田最不擅长的就是哄女人,他也不知道哪些嗔怪着朝自己撒娇的姑娘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他是那种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也还罢了,问题他还不是那种人,他只好选择一种尽量不去招惹女人的办法,那就是尽可能的不去扩大自己后@宫的范围。但是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玲珑的确已经没有可能嫁给别人了。
穿着便装走在北京的街头,虽然天还没有黑,但是节日的气氛已经十分浓厚,家家户户能挂起灯笼的也都准备好凑个热闹。姜田没有坐马车,他只是慢慢溜达着感受一下三百多年前的节日气氛,顺便思考着如何应付一会的晚宴。喜子说的很明白,吃饭的只有四个人,但是自己绝对和另外仨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人家的家宴被自己插了一腿不说,这餐桌上的礼仪也是个大问题。自己和张韬吃工作餐的时候怎样都无所谓,反正大家都是现代人,没那么多臭毛病,但是冀王与皇后在场的情况下,这君臣礼仪将是个不小的考验。而且让他奇怪的是,既然皇后都能同席,为什么太子却被排除在外?难道说就算收到了新的镜子,皇后还没有解除对太子的惩罚?就算这个时代镜子价值连城,却也有些小题大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