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立即得到许多人异口同声地附和:“就是,我混迹军营这多年,胜仗无数,好歹也专门读过几本兵书,竟然还不及我那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的镖师兄弟。”
“定是有人受贿,其中有内幕。”
“将考卷拿出来,让大家伙全都评评理,也让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一时间群情愤慨,瞬间如滚开的水一般。
良姜瞧那带头闹事的人,身形高挑纤细,八字胡须,一脸英气,瞧那穿戴应当也是富贵人家,难怪如此胆量,敢与朝廷公开叫板。
门里有士兵涌出来,凶神恶煞地驱赶不服气的参试者。
“散了散了,是谁敢在这里带头滋事,活腻歪了是不?”
那小胡子却毫无畏惧之色:“我们要求公开被录取人的试卷!我们不服气!”
士兵们轻嗤:“我们是在给长公主挑选驸马,我们长官说谁及格谁就及格,没有标准。”
“那你们还如此兴师动众搞这文试做什么?长公主想要的,不就是文武双全之才吗?你们这是欺上瞒下!”
良姜也隐约明白过来,并非是自己答题不够优秀,而是这些人恶意刷掉出类拔萃者,故意挑些歪瓜裂枣,以此讨好呼延朝而已。
她顿住脚步,不再急着离开,但是也不敢出头,只冷眼旁观。
士兵直接上前驱赶生事之人,许多人如良姜这般,开始退缩,不敢对抗。
只有那小胡子,仍旧不惧强权,据理力争,被士兵们包围起来。
“既然你想找死,那我们就成全你!”
小胡子负手而立,似乎是有恃无恐地一声冷哼:“简直岂有此理,把陆远道那个狗官给我叫出来!”
士兵们自然不屑一顾:“大胆,我们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兄弟们给我上!别让这几个刁民打扰了大人。”
士兵蜂拥而上。小胡子嘴皮子挺厉害,气势也足,但是身手却笨拙。
左躲右闪,险象环生。
良姜都不明白,此人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就这三脚猫的功夫,竟然还敢来参试,呼延朝一巴掌就把他呼到墙上,揭都揭不下来。
眼见他不敌吃亏,而适才那几个义愤填膺,跟着煽风点火的人却全都躲得远远的,唯恐惹祸上身。
良姜从怀里摸出帕子,把脸一蒙,直接飞身跃入圈中,三拳两脚便将那些士兵打得七零八落,然后一把拽住那小胡子的手:“赶紧跟我走!”
这一牵手,两人不约而同的,全都一愣,低头瞧了对方的手一眼。
这小胡子的手触手温润如绵,柔弱无骨,哪里是男子的手,分明与自己一样,乃是女扮男装。
她又是想搞哪样?专门来捣乱的?
没有时间深思了。
良姜牵着小胡子的手,一口气儿跑出老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摆脱了身后追兵。
小胡子嘴唇上的胡须翘起一边,一喘气便飞起来。
良姜蒙脸的帕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
小胡子手扶着膝盖,似乎跑丢了半条命:“你怎么跑这么快啊,他们还能吃了咱俩不成?”
良姜倒是还好,就是俏脸有点通红:“自古民不与官斗,跟他们较真,能不吃亏吗?”
小胡子轻哼:“你怕什么,给他们三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我怎样。”
“真能吹牛,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我若是再晚一步,他们的刀剑只怕就招呼到你的身上了。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跑来凑什么热闹?咱不过就不过呗。”
“你也没过?”
良姜摇头。
“这包在我身上。”
小胡子得意道:“我就知道那呼延朝一定会从中作梗,我就是来揪他小辫子的。等我回去,就告他一状,重查所有考卷。你叫什么名字,我让人给你走后门。”
这也能行?这女子什么来头,竟然有这样的能耐。
良姜“呵呵”一笑:“你又吹牛了,你若有这本事,直接将我打包送到公主面前得了。省了后面的麻烦。”
小胡子望着她眨眨眸子:“你也是女人吧?你为什么要参加选驸马?”
良姜也没有想到,出师不利,第一轮竟然就被人窥破。
随便寻了个借口:“我就是想看看,自己刻苦学艺这么多年,在西凉能属于什么水平。反正我也选不上。”
“你武功看起来很好。”小胡子真诚赞赏道:“反正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厉害的身手。你若是个男子,兴许真能夺魁。”
“那呼延朝乃是西凉第一猛将,我哪里是他的对手?我若真的侥幸有机会与他交手,即便败了,也是光荣,够我回家跟家里兄弟们吹嘘半天。”
小胡子微眯了眸子:“你若是想赢,也不是不可以的。”
良姜装作被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你也太高看我了。”
小胡子“嘻嘻”一笑:“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创造这个机会。”
良姜将信将疑:“你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你究竟是谁?”
“这你就不要问了,反正最迟后天,我们就又见面了。快说快说,你叫什么?住在哪里?”
良姜想了想:“我叫武鸣。就住在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
“你不是邺城人?”
良姜点头:“我家很远,是来邺城拜访故友的。”
小胡子俏皮地眨眨眼睛:“我记住你了。我还要去跟那些人算账,咱们后会有期。”
冲着良姜得意地摆摆手,便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良姜一直目送着她离开,心里可以确定,这个女子身份必然不简单。
没有深厚的家世与依仗,适才面对强权之时,断然不会那样从容不迫,并且笃定地说出这样一番信心十足的话来。
她一时间摸不清头绪,眼见天色已晚,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屋顶炊烟袅袅。
屋檐下,红色的灯笼次第挑起,迤逦着,宛如一条长龙。
自己与那小胡子一口气跑了好几条街,人生地疏的,转个身就迷了方向。
找人打听了路,循着那人稀里糊涂所指的方向,良姜走了蛮久,才发现,那客栈与自己所住的地方有一字之差,已经越行越远。
再往回走,饥肠辘辘,腿都酸了。
圆月高升,映照着周围的云彩,层层叠叠,如峰峦叠嶂压在头顶。
良姜从小就怕这样的天气。
总感觉这些云上住着会吃人的狰狞妖怪,随时会从云端飞下来吃人,而自己压根无所遁形,闷得喘不过气。
走几步,忍不住抬头看看头顶的云,哪怕四周灯火辉煌,有行人来往,却无法驱散这份压抑,莫名一股委屈涌上来。
正恼得慌,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清俊身影,良姜顿时顿住了脚步,眨眨眼睛。
是顾溪知。
他匆匆地走在街上,焦急地左右张望,逢人便拦住,向着对方连说带比划地打听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