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守良摘下蒙面的面巾,冷冷地望着方乘煦:“这么一点小挫折,你就一蹶不振,如此放纵自己,能有什么出息?”
方乘煦的酒全都醒了。
他瞬间冒出一身的汗,紧张地左右张望:“宅子外面都是护卫军!他们正在等着你自投罗网。”
佟守良不屑道:“几个虾兵蟹将,本将军还不放在眼里。你怕什么?”
方乘煦犹豫了一下:“我听说当年大裂谷一战……”
“是真的,”佟守良不耐烦地打断方乘煦的问话:“你还想问什么?”
方乘煦心底里仅存的一丝希望落空,在佟守良的余威之下,不敢多言。
“没,没有了。”
佟守良冷哼:“带我去看昭儿。”
一边说,一边自己推开房门,进入了佟昭儿的房间。
佟昭儿头发蓬乱,蜷缩在床角,双臂环住,将脸埋在双膝之间,看起来似乎了无生气,如一尊雕塑。
佟守良一步步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佟昭儿似乎受惊一般,身子猛然弹起,向着床里瑟缩着后退,眸子里也满是惊恐。
佟守良心疼得皱了皱眉,轻声哄道:“阿昭别怕,是爹爹,爹爹回来了。”
佟昭儿涣散的眸光逐渐聚拢,待到看清佟守良的脸,立即“哇”的哭出声来,膝行上前,一把搂出了佟守良。
“爹!你终于来看女儿了!”
方乘煦在一旁小声提醒:“小点声音,不要被人听到了。”
“听到又如何?”佟守良轻拍佟昭儿后背:“我既然来,就不怕被人知道。”
方乘煦顿时噤声,默默地退到一旁,警惕着院子里的动静。
佟守良低声劝慰佟昭儿,过了良久,方才将方乘煦叫了过去。
“以后,我就将昭儿托付给你了。”
方乘煦低垂着头:“您要去哪儿?”
“我要你将我送去大牢!”
方乘煦大惊:“我?!岳父您……”
佟守良沉声道:“我要你大义灭亲,将我拿下,用我去换你的前程。”
方乘煦立即一口拒绝了:“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出卖亲人,谋求富贵的勾当。”
“妇人之见!”佟守良呵斥道:“假如我不能认罪伏法,皇帝一定会将怒火迁怒你们,给国公府,还有天下人一个交代。你俩还有昭儿她母亲下场有多凄惨,你可以预见。
更何况,我也未必就能逃得掉这天罗地网。
既然如此,倒是还不如舍车保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能保住你,凭借我在朝里的关系,你还可以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方乘煦的心有点动摇。犹如绝境逢生,生出新的希望来。
佟守良继续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岳父您说。”
“就是将来昭儿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你必须要对昭儿好,一辈子不离不弃,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这自然是应当。”
“我要你发誓!”
方乘煦不假思索地抬起右手,高举过头:“我方乘煦发誓,这一辈子对阿昭不离不弃,善待她,照顾她!”
佟昭儿紧攥着佟守良的袖子:“爹,我不要,我只要爹爹。”
佟守良此刻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原本,觉察到形势可能要对自己不利的时候,他就在考虑退路,甚至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栽培出佟昭儿。
可当危机真正来临之后,他才发现,唯一的出路只能在方乘煦身上。
尤其是佟昭儿如今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了。她若大义灭亲,也承受不住世人的议论指点。
否则,他断然不放心,将佟昭儿托付给方乘煦。
见方乘煦不假思索地起誓,佟守良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递给佟昭儿:
“出事之前,我在恒通银庄里存了一笔银子,够你们日后花销与打点,这是信物。
我希望,方乘煦你能在阜城购买一座宅子,将你母亲与妹妹送回乡下,我不希望她们再出现在昭儿的面前。”
方乘煦又一口应下。
“你要记得自己的誓言,善待昭儿和她母亲,否则,即便我死了,方乘煦,要你的性命也易如反掌。记住没有?”
方乘煦点头:“记着了。岳父您尽管放心,我会将岳母接过来,当做亲生母亲奉养。”
“如此我就放心了。”佟守良起身,摸摸佟昭儿的头,语重心长:“父亲对不住你,昭儿,如今父亲以自己一命,换你余生安平,希望你能不再记恨为父。一切全都想开点,不要再郁郁寡欢。”
佟昭儿泣不成声:“我不怪您,您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被良姜找到。”
父女二人依依难舍,生离死别。
宅子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之声。
方乘煦大吃一惊,就要外出查看情况,被佟守良拦住了。
“不用看了,定是良姜得到我的行踪,带人追过来了,比我预计的要快很多。”
佟守良十分从容地看了窗外一眼,抱着女儿,在她耳畔嘴唇微动,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佟昭儿一愣:“当真?”
佟守良笑了笑:“为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话音刚落,以掌为刀,砍在佟昭儿的颈后。
佟昭儿眼前一黑,便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佟守良苦笑着直起身,对方乘煦淡淡地道:“事不宜迟,行动吧。”
犹豫的片刻功夫,良姜率领的护卫军,已经包围了整座宅子。
还未下令破门而入,佟宅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方乘煦用剑抵着佟守良的脖子,一步一步地走出佟宅。
良姜满脸的惊诧,有些出乎意料。
方乘煦握剑的手都在轻颤:“佟守良勾结西凉,陷害良国公,残杀将士,罪大恶极。
我方乘煦身为长安子民,名将之后,绝不窝藏罪犯,同流合污。现捉拿佟贼归案,交由郡主。”
良姜翻身下马,警惕地望着佟、方二人,担心两人会有什么阴谋。
然后挥手,命身后护卫军拿着铁链上前:“拿下!”
护卫军上前,顺利地将佟守良用铁链锁起来。
佟守良并未反抗:“没想到,我佟守良风光一世,竟然败在你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早点斩草除根!”
良姜冷冷地望着他:“佟将军现在说这样的狠话,是在提醒我,应当以你为鉴,斩草除根,寸草不留吗?”
佟守良一愣,俄而大笑:“你不会!就冲着你良姜乃是玉华山文圣人的门徒,你也不会杀害无辜。否则会像百里守约那般,被逐出师门。”
良姜讥笑:“我不会,但是不代表我小师叔不会,你可别忘了,前些日子,你是怎么煞费苦心地陷害他的。”
佟守良目中骤然流露出一抹骇然之色,抿了抿唇:“谁说是我陷害他?”
他可以毫不畏惧良姜,但是不能不忌惮百里守约。
此人心狠手辣,对待仇家向来睚眦必报,绝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