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时悦二十四年人生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甚至是不自信。
她聪明漂亮,可以说浸在夸奖的蜜罐里长大。
小时候常被人夸成精致的洋娃娃,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跟镶嵌的珠宝似的。发育之后,她的身体迅速成型,出落得亭亭玉立。脸蛋属于真正意义上的美,完美的肉体也是天然的姣好,几乎不需要经过外在的塑型加工。
这是一种天赐的恩典,念时悦感恩并时常保持慎独。她很早就意识到这副华丽的修饰,是一种张扬跋扈的外包装,足够让人忽视内在。
她没有靠这副外貌自视甚高,但拥有美貌确实会让人自信。
而当下梁斯泽的话给她带来一番反思,世界这么大,比她漂亮的很多,比她有聪明的更多。
她凭什么成为最合适的选择。
论梁斯泽,他的地位财力和甚至学识都是她无法企及的高度,加上一副锦上添花的骨相皮囊,可谓是上帝创造出的最完美人设。
若说她被天赐了一片湖,那么梁斯泽则被赋予了一整个太平洋。
所以,他指的最合适具体是什么。
于是她费解地问道:“我凭什么最合适?”
看着她一脸懵懂问自己凭什么,梁斯泽有些好笑。
他手移到她的下颚,轻轻往上抬,微偏着脑袋,煞有其事地打量她,眉梢淡挑:“可能因为你不会喜欢我吧。”
“......”
这话让她怎么接,说会也不是,不会也不一定。
噎语半响,她动了下唇角。很突兀地跳过他的话,问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父母能同意吗?”
他淡淡笑了声:“那得找位通灵的大师去问问。”
“?”
面对她的疑问,他平静地像提起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我只有一个外婆。”
这意思很明显了,他父母已经不在了。
虽然他看起来很淡然,但念时悦还是有不小心勾起别人伤心事的愧疚和懊恼。
正当她再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时,手机非常懂事地响了。
她神情表现出松懈,感觉像是解决了一个什么大麻烦。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梁斯泽扫了她一眼,冷淡地嗯了声。
念时悦翻出口袋里的手机,很快滑动接听键贴到耳边,“喂。”
对方说出第一句话后她神色立马变得凝重。
等电话里说完她紧接着回到:“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对话结束后,她飞快地挂断电话,无间断地着急道:“我弟和人打架进警局了,我得去捞他出来。”
梁斯泽没说什么直接解开了他的禁锢,神色恢复平日人前的疏冷。
念时悦丝毫没注意,她急着走,立刻从他腿上起身。
她的腿擦过他的膝盖,快速从他身旁越过往门口走。
走到半道时突然想到什么,忽然停住了。
她现在要是出去不是给人抓个正着,而且这荒郊野岭的,她想打车也打不到。
于是,她脚下一转,颇有几分囊中羞涩:“那个,我现在出去合适吗?”
梁斯泽讲话不太温柔:“不合适你不也得走。”
念时悦没在意他口气的变化,她真的着急走,“确实是要出去,就是,这边不好打车。”
她不好意思地补充说:“你能不能送我到市区,可以打到车的地方就行。”
梁斯泽一言不发地起了身,挺拔的身影挺立,似乎遮住了头顶光亮,室内莫名暗下几分。
“过来。”
念时悦愣了一下,看他已经往门口的反方向动身,她连忙跟上去。
原来这个包厢有个后门,可以直接穿到外面的庭院。
天空浸透着深蓝色,没有其他任何模糊不清的色调,悄无声息地覆盖着斑斓的城市。
念时悦紧跟在他身后,还有心情开玩笑,“留这个门是方便警察找上门的时候逃跑吗?”
他平冷地掷下一句:“方便偷情。”
“......”
念时悦坐上车下山。
直到车开出去一段路,她后知后觉出梁斯泽对她态度的转变。
自打上车后,他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右手也没搭在他们之间的扶手。而是左手支颐,阖着双目,英俊冷隽的面容贵气逼人,像是故事里不可侵犯的神明。
她觉得自己是他纡尊降贵施舍的路人。
就因为她没有答应他的求婚吗?
念时悦无语又有点气,她这股心气硬生生挨到了市区,一看到有人气的街道,她便说:“这里把我放下来就行了。”
没有梁斯泽发话,司机不敢擅自决定。他没吭声,依旧踩着油门等后座的男人吩咐。
不过很快,男人低沉出声:“在这停。”
话一出司机随即找地方停车。
念时悦开门下车,出于礼貌她还是说了谢谢。
这一带属于城郊区,由于附近有个旅游小镇,所以晚上能见着一些游客,但天冷,人影散得很快。
车沿路开了一段,不再见一个人影子。
梁斯泽眸子捻着漆黑的夜色,指腹缓缓摩挲着锋利的指甲,冷不防丢出一句:“返回去。”
他鲜少有这么不明确的指示,司机虚虚地揣摩着他的意思,犹豫过后在前方掉头。
-
念时悦再次上了车。
她还出乎意料这里这么好打车,原是司机刚好送一个乘客到这边,正巧就接到她的单。
夜里车流少,畅通无阻的抵达派出所。
一天之内连着两次踏入是非之地,念时悦叹了口气。
警察告诉她,起因是几个少年打球时起了冲突,双方打架互殴。念在是未成年人,批评教育一顿让家长接走这事就算了。
其他少年都让家长接走了,就剩下她弟弟念昀辰。
这孩子性子倔,始终不肯透露家长的联系方式,还是一个女警官好说歹说他才肯提供姐姐的电话。
念时悦对警察表示再三感谢和歉意,迅速签了字返回大厅去接念昀辰。
念昀辰今年刚上高中,这一年身体抽条,一下拔高不少,一米八的个子念时悦跟他说话都要仰头了。
她瞧着他嘴角和颧骨的淤青,啧了一声:“破相了,没人爱了。”
念昀辰双手揣在兜里,冷淡地撇开脸,径直越过她。
她这弟弟有着少年时期的桀骜不驯,从眉眼到嘴都透着拽。
“你吃饭了没?”念时悦转身,挽上他的臂弯,“你姐姐我快饿死了。”
还说请她吃兔子,屁都没有!
想到这,念时悦更气了。
他们在路边随便找了家饭馆吃饭,念时悦从药店买回来跌倒损伤的药,念昀辰不肯涂,她硬掰着他的脸在饭馆里给他上药。
期间有两个男人打来电话她都没接。
念昀辰终于开口和她说了第一句话:“和男朋友吵架别拿我撒气。”
少年独有的清冽声色,声音好听,但是话很不好听。
念时悦把棉签用力扔进垃圾桶,“没男朋友,吵个屁架。”
念昀辰脸上有不一样的表情了,眉眼露出一点幸灾乐祸,“分手了?”
她冲他咧嘴一笑:“是啊,你高兴了吧。”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念昀辰对许越林一向不待见,她分手了全家最高兴的大概就是念昀辰。
“不过你先别告诉爸妈,等我处理清楚再说。”